杜晓轩说:“你晕过去了。”
水儿像是想起了事情的始末,说:“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吗?”
杜晓轩说:“是昨天。你不要想他了。就当我们从不认识这个人。”
水儿默默地点头。但眼泪却又淌了一脸,滚落下来,浸湿了枕巾。
杜晓轩在她被泪水浸润的脸上轻轻擦拭,慢慢地,却异常清晰地说:“吴北上昨
天结婚了。那么,我们就今天结婚吧。做我的女人,从里到外都做我的女人,你愿
意吗?”
水儿没说话,却一头扎进了杜晓轩的怀里。
现在,水儿还是在杜晓轩的怀里醒来了。她用她无限的柔情,回应了丈夫的凝
视:“你早就醒了。”
杜晓轩浅浅笑笑说:“哪儿啊,也是刚醒。”
水儿说:“你后悔当初留下我们娘俩吗?”
杜晓轩皱着眉头说:“能娶到你,能有鹃儿做我的女儿,是我多大的福分啊。我
感激不尽呢,怎么会后悔?”
水儿动情地抱住杜晓轩:“当初我选错了人,幸亏有你。”
杜晓轩仔细地端详着水儿的脸庞,嘻嘻地笑:“真看不出,都是奔五的人啦,还
这么水灵灵的,怪不得叫水儿。”
吴北上和周慧刚出加州家园1702b的房门,就被堵在门口的各路记者包围了。
报社的、网站的、电视台的,都有。话筒、照相机、摄像机、录音机,全都伸向他,
全方位立体报道。比这个阵势更大的阵势,吴北上也见过。几天前的事故报道,二十
年前,他成为新一代最可爱的人的英雄报道,更是连续多日的狂轰滥炸。但这些阵势
和今天的阵势有着本质的不同。简言之,往昔的阵势再大,都是说他的好,说他舍
己救人,说他自我牺牲,说他用鲜血和生命保家卫国,那些话,别说是让他听,就
是让任何一个人听,都会热血澎湃,豪情万丈,高山仰止,肃然起敬。这回就完全
不同了。还是那些媒体,专门往你肺管子上戳,往你伤口上撒盐,你哪壶不开他提
哪壶。
“吴小北偷车,作为父亲您是否认为自己失职?”
“吴小北也算是个官二代官三代吧,他胆敢以身试法,是否也有家庭教育的
缺失?”
“吴小北卖掉偷来的车后,获得了大量资金,他大肆挥霍,花天酒地,你们就一
点没有察觉?”
“一个领导干部都管不好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能让人相信,他能管好自己的
下属?”
“据说,你们夫妇还去了派出所,是否试图通过你们的人脉的运作使吴小北逃脱
法律的制裁?”
“你知道不知道,你们的这些做法会激化社会矛盾,让人们丧失对社会公正的信
心,同时,也会对领导干部丧失公信力?”
这些问题像是连珠炮,吴北上还没想好第一个,第二个又抢上来,结果,他只
有张口结舌的份儿。看到身旁的周慧没着没落,更是可怜兮兮的模样,反倒提醒了
他,他推开面前的这些记者,揽过周慧,退回他们的家中。
杜鹃坐在记者部她自己的隔断里。她打开电脑。屏幕上还是只有那个标题:建
行支行长李建民离奇失踪。看得出,她还没有想好,这篇文章从哪个角度下手。已经
早就超出总编给她的限期了,但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失信总编的感觉,也没有
从哪儿突破的感觉,脑子里全木了。
她忘了对总编理万机的承诺,但理万机没忘,她没兑现,理万机没有像往常那
样给她打电话,那是因为他还有耐心,可以等待,但今天不同了,理万机直接找上门
去,就站在她面前,开门见山:“吴小北偷车的事,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在接到线
报的第一时间,就跟进报道?”
杜鹃垂下头,反问:“是兰翎告诉您的?”
总编理万机语气强硬而且沉重:“是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难道你和吴北上真有
扯不清楚的关系?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好奇,这个社会焦点,你为什么早早
得知,却迟迟不报?给我个解释吧。”
杜鹃抬起头:“我和吴北上没有关系。”大概她自己都觉出她是在撒谎,底气不
足,所以又垂下头。
理万机叹了口气:“其实,就是让你解释又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留给我的阴影
是,以后,我还能不能信任你?能不能继续指望你跟踪李建民失踪案?”
杜鹃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和李建民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理万机说:“吴小北偷的就是李建民的车。而且有关部门已经开始查李建民的银
行账了。其他媒体已经跟进,可是这几天,紧要关节处,你却干什么去了?”
杜鹃为自己的失职感到内疚,羞愧难当:“我会赶上来。不会让你再次失望。”
理万机说:“那不是再次失望。那是绝望。别让我绝望。除非忘了你当记者的初
衷。”说完,又看了杜鹃一眼,走了。
理万机走后,杜鹃抓过电话,兰翎向理万机出卖了她。要不,他怎么知道,她
早就有了吴小北偷车的线报?只能是她告诉了兰翎后,兰翎又告诉了总编。这种出
卖,她不能接受。她拨通了兰翎的电话。响了很久,兰翎没接。再拨,还是没接。
王富贵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子上。他去敲卧室的门。门在里面紧锁着,没开。
兰翎昨晚进去以后就锁上了屋门,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王富贵在沙发上坐了一宿,这是怎么啦?就因为他打了吴小北?就因为他要和
吴北上实现最彻底的决裂?或者说,最全面掰啦?
他再去敲门的时候,昨晚兰翎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来,响得惊心动魄而且不
屈不挠。他从沙发上拿过来看,来电显示是杜鹃的名字。他赶忙拿着手机去敲门:
“杜鹃的电话。你不接?”
卧室里还是没有动静。王富贵沮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杜鹃的电话再次固执
地响起。王富贵拿着电话又跑到卧室门口敲门:“还是杜鹃的电话,一定有事,你还
是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