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的几家店铺,在这个夜晚的细雨中缩瑟着。这条肮脏破败的小街,萧条是显而易
见的。
吴北上一眼就辨出了那个小旅店。门口的一支水银灯,在这个夜晚闪亮着冷冷的
光,还在顽强地招徕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城市游魂。门口就是个柜台,柜台里坐着个女
人,算得上是个半老徐娘。头发焗成了黄褐色,抹得血红的嘴唇闭着,那是因为嘴角
插着支半截烟卷。不吸,却让那烟头冒着缕缕青烟。显然,这就黑娃说的那个老板娘。
吴北上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
老板娘毫无掩饰的目光放荡地在吴北上的脸上、身上游走:“黑娃工程队里还有
你这样的男人?你是他雇的技术员吧?”
吴北上掏出钱夹,随她问,却不搭茬:“多少钱?结账。我要把他留下的东西
拿走。”
老板娘却不着急,也许是许久才来这一个客人,她不想轻易就放走一个可以消
遣的乐子:“听说这个何小辫是让车撞死的?是黑娃让你来结账的?”边说边冲吴北
上打着飞眼。
吴北上看也不看,不耐烦说:“快点结账。”
老板娘实在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个春夜里的游戏:“大哥你急啥呢?跟你说吧,
早有人给结了呢。这死鬼,人缘还真不错。”
吴北上问:“那屋里留下的东西呢?”
老板娘说:“都是些破烂儿。那死鬼能留下值钱的东西?”
这大大出乎吴北上的意料:有人在他之前结清了何小辫的房钱,并清理了他遗
留的东西。会是谁呢?他问:“结账的人长什么样?”
老板娘显得爱莫能助:“哟……我哪儿知道呀?那人来结账时,我不在。是店里
雇的阿静办的。”
吴北上问:“阿静呢?”
老板娘说:“没啥生意,就回老家了。”
吴北上:“她老家在哪儿?”
老板娘一笑:“我哪儿知道呀?她说是湖北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了,像她
这种捎带着再干点别的事的女孩儿,嘴里有实话吗?”
吴北上想发火,但想一想,有用吗?就忍住了。转身就走。
老板娘在他身后浪声浪气:“不喝点水儿,坐坐吗?急着回去干啥呢?难不成有
人等着你?回去告诉黑娃,我还给他留着地方呢?”
吴北上站住了,但没回头:“留着什么地方?”
老板娘浪声大笑:“还用说那么清楚吗?当然是个大床。”
吴北上快步离去。走在那黑黢黢的小街上,吴北上满腹狐疑,苦苦思索,这个
人会是谁呢?这个人怎么知道何小辫住在这儿?还拿走了何小辫留下的东西。他要
干什么?吴北上的眼前浮现出何小辫那张邪恶的脸,又一次对他说:“你媳妇知道这
些事吗?我要是把你的这些丑事说给你媳妇……说给我孙女,让我孙女再给你写个文
章……我手里有证据,有你和别的女人的照片……还有你贪钱的账单……”
想到这里,吴北上浑身打了个冷战。
记者们差不多都去外面跑新闻了。
记者部里没几个人,看起来比较冷清。杜鹃坐在她的电脑前。她要看一看李建
民的背景资料。在百度输入建行经理李建民几个字,屏幕上就出现几千条关于李建民
的消息。最上面的消息是一天前的。这一页差不多都是说他失踪的事。再就是有关他
失踪的推测。杜鹃用鼠标翻看下一页,有一条消息的标题立即吸引了她:从信贷员到
行长,李建民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这是兰翎好几年前就采写的一篇人物专访。介绍
李建民一步一个脚印,完成他从最基层的信贷员到支行行长的蜕变。文章说作为大型
国有控股商业银行,建行在发挥传统优势、服务国家基础设施建设的同时,李建民在
服务模式、产品、合作平台搭建等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探索和创新,成效显著。文章
举例说,郊区有个大型建材市场,聚集了上千家小微企业商户。由于贷款需求分散、
数目不大,且无法提供担保,一些商户资金链紧张、业务发展受限。针对这种情况,
李建民的支行通过“聚融贷”产品,使商户“抱团取暖”,摆脱单打独拼的局面。商
户之间联合起来,通过互相担保、共同融资,贷款后,业务规模普遍翻了一番。使银
行业务得到提速发展,实现了银企双赢。兰翎给予李建民高度评价。
杜鹃继续浏览下面的文字,有一篇文字说,李建民 1952年生,虽年近半百,却
永葆青春,下面是一堆更肉麻的文字,捧他是领导干部身先士卒,吃苦在前,享乐在
后的楷模。杜鹃没有看完,就换了另一篇文字。哪曾想,这个文字说得更直接,说他
是建行系统无绯闻、无举报,前程无可限量的优秀干部。
杜鹃再去查找,有关李建民的资料,除了这次神秘失踪,几乎都是正面报道。
很难让杜鹃就这些报道对他的神秘失踪做出一个性质上的判断。因为,这两天的调
查,有两个疑问总在她脑海里翻滚,困扰着她。一个是李建民与他的车同时失踪。后
来车找到了,车上还有血迹,人却不知所踪。杜鹃去过现场,那是在三环路的一个立
交桥下,人来人往。虽说是半夜时分,但还有人在此支起锅灶,现炒现卖,专门为出
租车司机提供消夜。生意能做到天明。如果李建民被绑架了,绑匪将他带走,应该把
带有血迹的车丢弃在越边远越僻静的地方越好,不该将车丢在这个热闹的地方。这就
让杜鹃感觉,有故意留下线索之嫌。让人们很快就能发现,并做出似乎是被绑架的判
断,至少会做出是否被绑架的猜疑。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布下这个**阵,布
阵的人要达到什么目的?或者要掩饰什么呢?杜鹃百思不得其解。二是,杜鹃去过民
政部门,查阅了李建民与妻子协议离婚文件。奇怪的是,其妻自愿放弃全部财产,只
要求享有女儿的监护权和抚养权。如此,其妻几乎就是净身出户了。这与李建民的司
机小武对她的描述出入太大。通常离婚,男方净身出户的情况更多一些。何况,一个
刁蛮的女人,哪儿能不爱钱财?尤其是移民澳洲,无论是投亲靠友,还是别的什么
渠道,都离不开金钱的支撑,她怎么会放弃财产的争夺呢?只有一种情况下,她有
了足够多的钱财,无须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去分那可有可无的一点表面上的财产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