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见她仍没有反应过来，便索性迅速将桌子上一面装饰的银镜立起来转向她。

凯瑟琳只瞥了一眼，却立即被镜面中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从未料到，那双只在路易斯身上见到过的血红色瞳眸，竟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脸庞上。

“你也不需要太惊讶，”路易斯不轻不重地推开那两名女郎，然后走到一张圆桌旁倒了一杯红酒，“你现在是吸血鬼，血欲受到血的刺激不断膨胀是正常的事，至于血瞳——只是一种程度上的特殊的额外体现而已。”

“你们最好马上给我从这里通通离开！”话音未落，凯瑟琳突然猛地精神控制圆厅里的所有人类道。

应声地，圆厅里所有还能站起来的人类纷纷小跑离开了。凯瑟琳甚至还能听见他们一离开圆厅就立即被外面的其他吸血鬼咬开颈脉的声音。

“你这次带我到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路易斯·克里斯特！”

但，下一秒，她瞬间闪身到路易斯跟前道。

路易斯望了望她清澈的眸子，略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只是淡淡地帮她倒了一杯红酒：“你既然那么喜欢吸血鬼的精神控制能力，而我只不过是带你进一步体会一下吸血鬼的真实感觉——顺便提一下，w.v.a可不是什么吸血鬼都能进来的。”

“这些虚伪的话就拜托不要多说了，路易斯。”凯瑟琳打断道，“你丧失了一部分精神控制能力，但其他吸血鬼的精神控制能力就有那么让你嫉妒吗——以至于你要把我推下地狱？”

“嫉妒？”路易斯挑了挑眉毛，“我活着的时间是你的五倍多，见过的吸血鬼也是你的数百倍——这么可笑的话还真有点难以相信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

“还有，”随即他又补充道，“单纯地把看成地狱对吸血鬼而言绝对是一件愚蠢的事，凯瑟琳·贝斯特。”

“你到底还是想要进一步控制我对不对……”凯瑟琳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完全控制你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没必要跑到w.v.a这么高消费的地方。”路易斯冷笑着凑近她白皙的脸颊道，“说得更准确一些——或许，我不太想让你去蓝蝶呢。”

凯瑟琳猛怔了一下，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彻底空白。

“e.j.贝斯特已经死了……”她轻轻推开路易斯，“我去哪儿只是因为工作的事……虽然，弗兰克应该有帮我请假了一阵子……”

“你在撒谎。”路易斯只是面不改色道，深不可测的瞳眸仍然灌注满了殷红的血色，“而且你知道么——你从罗斯山回来后的第一次笑——就是你打算去蓝蝶的时候。”

“至于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我想你心里也没底。”路易斯勾了勾嘴角，继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不过，在一个比你虚伪无数倍的吸血鬼面前用伪装出来的笑掩饰自己——难道不是一种可笑的以卵击石？”

她记得，之前她刚得知贝斯特的死讯的时候……

但现在，她到底又在面对着什么！

“当我决定要笑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知道背后的悲伤！”凯瑟琳感觉心脏又一次剧烈地砰砰直跳起来，“我现在不是你的所属物，路易斯！虽然那个交易还在，但……拜托别再说贝斯特了！即使是你杀了她——”

“你真的详细了解过e.j.贝斯特的死况吗？”路易斯却故意提高了语调，“‘死者颈部出现明显伤口，严重失血过多，面部苍白而且出现部分痉挛现象并且没有明显搏斗迹象’，如果你想象不出来的话——为什么不低头看看你脚下的那些人类呢？”

“当然，你们把我变成了恶魔——却又让我插着白色的翅膀挣扎。”凯瑟琳挑衅地将那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字一顿道，“所以现在，路易斯，地狱里也有我的一份领地，你无权侵犯！”

这时，刚刚昏迷过去倒在地上的一个人类似乎恢复了意识，艰难地爬了起来。凯瑟琳立即闪身过去毫不犹豫地瞬间吸干了他的血液，然后将他狠狠地扔到一边，摔开门闪身了出去。

可怜巴巴的房间门被猛撞后又顺着惯性晃晃悠悠地合回来了一些。外面的喧嚣透过门缝清晰又遥远地飘进了路易斯的耳畔。路易斯只是若有所思地重新环顾了一圈圆厅，然后优雅地关好门，在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昏迷的人类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淡然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嘿，路易斯。”电话很快接通了，只是那头的声音有些不安。

“你现在在弗吉尼亚州带的怎么样了？”路易斯一边倒酒一边问。

“还好，基本补给还可以，就是手头有点紧。”电话那头的人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但我今天带凯瑟琳·贝斯特来了一趟w.v.a，你知道的，我现在手头上没有太多可以转账的资金。”路易斯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可能缺钱。今晚我要动身去意大利，到时候这不是问题。”

“那，凯瑟琳·贝斯特现在态度怎么样？”

“说实话，不太乐观——我指的是对你而言。e.j.贝斯特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有些伤痕不是那么容易原谅和淡忘的。”路易斯呷了一下口酒，“不过我们动身去意大利之后弗兰克在弗吉尼亚州那边的部署应该会有所调整。”

“那……”他顿了顿，“你真的没有办法，劝动弗兰克……”

“只要凯瑟琳·贝斯特她还牵挂着这件事，弗兰克是不会放手的。”路易斯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就先这样了，我还得联系个熟人陪一下凯瑟琳·贝斯特。”

“你们现在还在w.v.a？”

“嗯。凯瑟琳·贝斯特她连夜店都没有去过，一下子来这儿肯定得有个人带着她，不然怎么能玩得开心。”路易斯轻笑了一下，然后挂断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凯瑟琳夺门而出的那一瞬间的瞳色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没告诉她，她之前在银镜里看到的景象，只不过是他用镜面使天赋玩的一个小小的把戏而已。

*

“您好，麻烦给我一杯红酒，谢谢。”

凯瑟琳稍微调整了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到一个端酒侍者跟前道。

端酒侍者是一个被精神控制的年轻人类。他看见凯瑟琳血红色的眸子，连忙娴熟地到了一杯柏图斯递给她，然后埋着头转身走到了其他地方。

凯瑟琳确实也已经感觉到了血瞳给自己带来的身体上的变化。她端过酒，凝视着那个端酒侍者微微跳动的颈脉片刻，才转过头，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必须承认，w.v.a完美地将每一个吸血鬼的血欲控制在了一个微妙的范围。雪白的瓷砖和柔软的高级沙发、黑色的质感吧台映衬着一个个形形色色、气质不俗的来往的吸血鬼。天花板上闪烁的灯光固然喧嚣，但却不失介于优雅和狂欢之间的节奏。酒水、玫瑰、鲜血、香水的气味和谐地融在空气中。凯瑟琳交叠着白皙的双腿坐在一张天鹅绒圆椅上，目光微微后仰，但细密的睫毛还是不住地时不时轻轻下垂。

奢华的大厅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高级泳池，但并没有装水，而是注满了殷红的血液。自然，w.v.a也有不少吸血鬼加入了泳池那边的比基尼派对，以及被催眠的人类。泳池中央有好多根纤细的钢管，被精神控制的专业舞者在钢管上不断优雅地盘旋舞蹈着，源源不断地从颈脉伤口淌出的鲜血沿着钢管细细地流下来，汇进一池的血液中，唯美而透着**。

“你需要一条皮筋吗，小姐？”一个悦耳的声音忽然在她耳后响起。

凯瑟琳回过神，转过头，却发现一个褐色瞳眸的吸血鬼正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指尖捏着一条细细的平常扎头发用的黑色皮筋。

“抱歉，我知道有点唐突——我只是看你一直望着泳池呢边。”他走过来道，“我是利瓦伊·贾里德——我的意思是，至少请不要用看着一个卖皮筋的人的眼神看着我。”

“哈哈，一个不怎么幽默的幽默。”凯瑟琳忍不住笑了一下，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条皮筋，“抱歉……我只是初次来这里，多有指教了。”

“嗯，看出来了，虽然比较不同寻常一些。”利瓦伊若有所思地坐到了旁边另一张圆椅上，“话说回来，很多年轻的吸血鬼第一次来这里确实都对它更感兴趣一些——你不是第一个。”

“毕竟它应该算是这里最为大胆的一个想法了吧。”凯瑟琳一边将巧克力色的卷发扎成一条漂亮的马尾一边说，“当然，也很有吸引力。”

“w.v.a的主体最初应该是由女巫、狼人和吸血鬼联合设计创立的。”利瓦伊轻轻侧倚在吧台边上道，“因为综合考虑的这三类超自然生物的安全和利益，所以一些设计应该不会是单方面的主意。虽然泳池的血液添加了一些其他物质稀释了一下黏稠度提高了舒适感，但是我们还是不希望把头发弄得黏糊糊的——就这么简单吧。”

“确实，至少在消费额度上看得出来。”凯瑟琳低声喃喃了一下，“只是……”

“噢，如果你需要帮助……”

“没关系，没什么大问题的。”凯瑟琳放下酒杯，勾了勾嘴角，然后径直脱掉了衬衫，转头冲他道，“只是‘比基尼’而已——陪我去玩一会儿吧？”

“当然。”利瓦伊轻轻笑了笑，然后也脱掉外衣拉过她径直走到了泳池边，托着她缓缓浸入了池水中。

殷红而温润的血液浸没白皙的皮肤，将血液的气味融入全身。凯瑟琳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没入池子里的血液中，血瞳的带来一系列特殊感觉立刻发生了变化。

“你等一会儿，我去帮你找几个吸食血源。”利瓦伊很快也轻捷地跳进泳池，然后闪身到泳池中央人比较杂乱的区域，娴熟地精神控制了两个年轻的人类。

就像泳池的水一样，况且利瓦伊提到过，泳池的血液添加过其他物质，吸血鬼血浴的同时，仍需要以其他人类作为吸食血源。

不料，他刚转过身，凯瑟琳已然闪身到了他的身后。

“多谢，不过不用麻烦你再把他们拖过去了。”凯瑟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然后直接咬开了他们的颈脉。

利瓦伊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她，片刻，才将那个人类从她獠牙底下拉下来道：“如果你只是纯粹为了吸血，那你又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呢？”

凯瑟琳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路易斯所告诉他的那样。“那——”凯瑟琳眨了眨眼睛，“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可能需要一些新手准备。”

“你需要什么其他的物品吗？”利瓦伊会心一笑。

“暂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凯瑟琳微微有些窘迫。她其实刚刚有些想说匕首，但想到那不仅是从路易斯那里得到的想法而且属于他口中“最常见”的方式，就立即否决了它。

“你可以参考一下其他吸血鬼的想法，”利瓦伊耸了耸肩，“说实话，这方面你四点钟方向那个穿黑紫色比基尼的保加利亚吸血鬼挺有创造力的——相信我。”

“把舞者双手过头顶绑在钢管上然后去除她的精神控制再用细匕首慢慢地顺次割开她的一条条血管让血液肆无忌惮地一条条流出？”凯瑟琳只是斜睨了一眼，便淡然道，“算了，这么没意思的主意还是留在脑海里不要说出来吧。”

偌大的泳池，这么清晰的正常说话声，不远处的那个保加利亚吸血鬼自然不会听不见。凯瑟琳心里也一清二楚。但两个人都并不以为然，只是兀自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好吧，你可以自己大胆出手，我陪你。”利瓦伊有些体会到了其中的意味，一脸看一个天真的稚雏的表情望着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凯瑟琳浅浅地勾了勾嘴角，随即瞬间转身狠狠掐住了那个可怜的人类的脖子。她的力道并不轻，不出几秒，那个人类的脸色立即变得发白。

“他会窒息的。”利瓦伊提醒道。

虽然很肆无忌惮，但是来w.v.a的吸血鬼，还是尽量不使人类死亡。

“他已经窒息九秒钟了。”凯瑟琳冷笑了一下，将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他的胸口，“嗯……心跳开始加速了……现在大概是1.2倍速率？1.3倍？”

那个人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极其苍白，失去血色的嘴唇不断抽搐。凯瑟琳示意性地微微松了下手指，随即，他的胸脯立刻剧烈地一起一伏，上半身不断抽搐。

“麻烦帮我找一柄细一点的匕首好吗？”凯瑟琳示意了一下利瓦伊。

利瓦伊马上闪身离开了泳池，几秒种后，很快捏着一柄细匕首闪身了回来：“你确定要这样吗？”

“也许我应该有更好的想法，但都不重要了。”凯瑟琳接过匕首，轻轻在他的下颈部刺开一个口子，不等殷红的血液迸出，立即又换了个角度从那个口子用力将匕首深深地插了进去。

深红色的血液艰难不已又争先恐后地从匕首的四周流出来，看起来痛苦不堪。凯瑟琳得意地张开獠牙，然后狠狠地咬开了他的另一侧颈脉。

“一起来吗？”凯瑟琳将目光转向利瓦伊。

“你的想法有点危险，小姐。”利瓦伊别有意味地望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鲜血弥漫的泳池里，尖锐的利刃和流淌的血流勾勒出一道充满诱惑的**。

凯瑟琳很快吸干了这个人类的血液，再抬起头，不断膨胀的血欲让她再也无法控制将饥渴的目光投向了其他人类。

“我想我需要更多，利瓦伊。”

只是她不知道，正当这个时候，某个人正优雅地坐在大厅那边，淡淡地望着她。

“您还需要一些红酒吗，克里斯特先生？”他身边那个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女郎凑近他的耳畔问。

“没关系，不要让杯子空了就好了。”路易斯拿过一柄匕首，淡然地将她的手腕割开一道血口子，放在沙发边的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上方，让血液均匀地淌进杯中。

凯瑟琳毕竟初出茅庐，不知道鲜血泳池中的人类大多已经被灌了不少酒，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不低。丝毫不节制的疯狂吸食已经让血欲和酒精很快冲掉了她理智。利瓦伊当然料到了这一点，只是将快醉倒的凯瑟琳从泳池的鲜血中横抱了起来，然后慢慢折回到池子边。

“你真的愿意花时间在这样的小姑娘身上真让我感到惊讶，利瓦伊。”那个穿着黑紫色比基尼的保加利亚吸血鬼撇了撇嘴，“天真得什么都不清楚，却自以为是无所顾忌，最后意识模糊地醉倒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那是你还不清楚。”利瓦伊斜睨了她一眼，“如果你还想‘巴结’克里斯特家族的话，最好还是别随便惹她。”

“好吧，至少现在她在你手上了——祝你好运，性感帅哥。”保加利亚吸血鬼有些嘲讽地望了一眼利瓦伊的目光，然后闪身离开了泳池。

利瓦伊转过身，一瞬间，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了远处路易斯若有所思的海蓝色目光。

*

（罗斯山）

“我之前也知道我之所以被你和史蒂芬冷眼相待是因为我的出生——就是我父亲的原因。”布雷尔喃喃地说，“但我没想到具体会是这样……”

惊诧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墓地里，互相有些沉默。

“这件事史蒂芬可以选择不说，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梅森顿了一下，“他选择尊重特伦斯——毕竟你是他的儿子。”

“他要真的尊重——为什么不选择一开始就不要隐瞒这个事实？”布雷尔显然并不完全相信梅森的说辞，“或者，哪怕是将我处于狼族最糟糕的地位——以至于我现在仍在怀疑你们现在对待我的态度会不会只是一片假象？”

“那时候狼族的形势很严峻，你又那么小，为了保护你，狼族的长者还有斯蒂芬只能伪造一个你的出身。但是，至于你为什么会在狼族遭到这样的待遇，和你的父亲特伦斯无关，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梅森并没有被他的话激到，只是平静地说，“你‘最好的朋友’——法布吉里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布雷尔感觉整个人猛怔了一下，但尽量抑制着是自己不表现出来。

“具体的我没办法三言两语和你阐述清楚。但你想，当你遭受整个狼族排挤的时候，就算仍有人愿意无视那些偏见像和普通人一样对待你、帮助你——像格蕾丝·佩里那样，但只有法布吉里欧却无缘无故地每次都愿意替你承担所有伤害——甚至一些事他都比你提前知道？”梅森摇了摇头，“不要天真了，布雷尔，没有人会真的一上来就无缘无故为你做这些，只是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他自己心知肚明而已。”

“法布吉里欧前不久才因为你被推下悬崖，”布雷尔站了起来，“你现在在狼族的墓地说这些不觉得在亵渎死者吗？”

“死者？你见到尸体了？”梅森抬起头，“你该不会真的天真地认为他的尸体被秃鹫吃没了吧？虽然秃鹫可以连尸体的骨头吃的一干二净但是它有可能将死亡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布雷尔浑身战栗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记得，我也是狼族首领的长子，而且我现在是狼族的直接执掌者之一，我一句话就足以决定你许多，我没必要费这么多口舌骗你什么。”梅森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卡特狼族还有很多说不清的往事现在估计只有史蒂芬比较清楚，我很多也只是从他口中得知的。现在这边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山庄吧。”

布雷尔攥紧了拳头，但随即又慢慢松开了。

看样子，他的计划只能推迟到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