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馀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县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轻也。”
刘欣没有耐心听下去,中间不停咳嗽,扬雄不得不断断续续发表言论,傅晏见刘欣吁吁喘着气,先安慰一番,刘欣忙说不打紧,让傅晏发表意见,傅晏战战兢兢道:“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
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
不然,壹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刘欣听完傅晏的言论淡淡点头,刘欣身子不适,吩咐舍人将众人屏退,独独留下董贤说话。次日,刘欣施恩,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傅晏同是。
公元前二年,春,王府北院,王莽身穿春衣,浑身清爽,脚步稳健走入房里,见班恬依旧躺在床上发呆,淡淡一笑道:“常言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也如此,只有不停运动着,才能无病无痛,长年康健!”班恬牢牢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道:“春困秋乏,实在懒得动弹!”
王莽继续撺掇道:“农夫尚且知道‘春作夏长、秋敛冬藏’的道理,你遍读史书,难道不明白此理?”班恬抿嘴一笑,道:“好吧!王郎让妾陪着出去游玩,直说便是,为何非要说出如此多的大道理呢?”王莽扁嘴一笑道:“不说如此多大道理,我怕春风过马耳,你听不进去!”
班恬旋即起身,穿上鞋下了床,看着目瞪口呆的王莽,淡然一笑道:“怎么?我答应陪王郎出去游玩,王郎反而坐着不动?”王莽欣然一笑,瞬间起身,追着已经转身而去的班恬,一面笑着一面大步流星追了上去,两个人载笑载言,从后门坐上马车,在乐游原度过快快乐乐的一日。
转眼到了五月,长信殿,刘太医令为太皇太后王政君把好脉后,蓌拜之后,轻手轻脚离开寝殿,王政君看刘太医令毫不怀疑,冲着珮儿吩咐道:“把那些刘太医令熬的汤药,统统私下倒掉,哀家不想看见那些穿肠毒药,哀家还想多活几年呢!”
珮儿小心翼翼问道:“太皇太后,陛下派到长信殿的细作越来越多,奴婢害怕,终有一日,太皇太后装病的真相会被人发现!”
王政君心焦如火,一时心神不宁,倏尔好像找到一星光明,恍然一笑道:“派人去通知王舜、王莽,大事可成,绝密筹划!”珮儿不解其意,只是唯唯诺诺遵命下去办,王政君神情坚毅看着殿里明灭不定的灯柱,得意洋洋道:“哼!果然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谁也不能预料!傅妹妹,你在九泉之下过得可还好?放心,再过不久,你疼爱的亲孙子,你一手推上皇位的陛下,他便要下去陪你!”说完,鸣鸣得意。
清凉殿,刘欣最近精神陶陶遂遂,恍恍惚惚,此时,黄门郎呈上一些奏疏,刘欣费神批阅,终于翻到丞相王嘉的奏章“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辩士见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历,虚造匈奴、乌孙、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车驰诣阙,交臂就死,恐惧如此,而谈说者欲动安之危,辩口快耳,其实未可从。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惠、深刻也。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其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唯陛下观览古戒,反覆参考,无以先入之语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