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望着居室清雅:一张一几,一床一榻,纹丝不乱,古朴馨香;帐帘清洁,缎被齐整,鲜花日换,盆栽时修。忽然想念班恬已离开将近三四个月,顿时肝肠寸断,心如刀绞,又见平时对班恬诸多上心的兰香跪在自己面前欲吐未吐似是有话要说,于是勉强抽神吩咐道:“起来说吧!”
兰香哎了一声,纤纤玉手提着淡绿色曳地衣裙拖地而起,然后双目真诚地看着王莽,真意切切道:“大司马,班夫人离开咱们老宅,大约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三四个月间,大司马断断续续来过老宅好多次,可次次都会来夫人房中睹物思人,泪流满面!奴婢是大司马买进府里的奴婢,昔年孤苦无依,承蒙大司马垂怜,奴婢实在不忍心看大司马黯然神伤!”
王莽瞥眼瞧着二八芳华的兰香,霎时回想起那年长安大雪封路,寒冷逼人,车夫驾着马车送自己去拜谒权贵,路上偶然瞧见路边有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小姑娘跪在大街上,小姑娘面前还横躺着一具尸体,当时大雪纷纷,尸体上落了好多雪片,依稀还看得出来是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王莽坐在马车上见小姑娘神情楚楚可怜,过往行人假装视而不见,一瞬间,想起幼时父亲殒命时,家境贫苦,为了乞求发葬费用,自己跟着哥哥走门串户,跪求亲戚,却无人可怜、无人施舍的景象。
想了良久,王莽才神情木讷道:“梅香、桂香你们三个人当中,就属你最体贴班夫人,班夫人也最信任你,她走得不慌不忙,好似早有准备,你多在她跟前侍奉,在她临走前,可有瞧出什么预兆没有?”
兰香见王莽心里还是关心班恬,又想自己照顾班恬多时,朝夕相处,看得出来班恬不是铁石心肠,虽说一直对自家主子不咸不淡,但天底下两情相悦少之又少,朝夕相处滋生感情倒比比皆是,心里极其想撮合成一段姻缘,但转念想到王晴素日的威势,又踌躇不决,一抬眼见到王莽满脸憔悴,最终还是昧不过良心,实话实说道:“其实班夫人本来在老宅住得好好地,要不是去年深秋,二夫人来这里见过班夫人一次,与班夫人背地里说了一些话,班夫人有可能不会走得这般迅速!”
王莽瞪着眼珠道:‘王晴?她怎么会知道班夫人住在老宅?’
兰香镇定自若道:“常言道‘壁漏风,墙有耳’天底下哪有瞒得住的事情?再说,大司马府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派人来老宅分派用物,发放月前,那时熟人见面,分外亲切,自然无话不谈,如此这般,司马府那边发生的种种老宅里的奴婢仆人都能知晓,而老宅发生的事情司马府那边也照样知道,二夫人掌管司马府内务,兴许是从家中仆人口中听说班夫人在此借居也不一定!”
王莽听完此话,想现在位极人臣,权势煊赫,固然家大业大,瞳仆万千,殊不知人多眼杂,多嘴多舌,终究是自己葬送自己的缘分!于是叹了两口气道:“你可知道二夫人与班夫人,私下里都说过什么话?”
兰香皱了皱眉头,摇着头,回忆道:“当时,二夫人屏退了奴婢等人,房中只留下班夫人一人,所以二夫人具体和班夫人说了什么,奴婢等人也不甚知晓,只是后来,奴婢看到班夫人神情黯然从房中走出,二夫人满怀高兴随后出来,其后不久,班夫人便背着我们三人收拾包裹,趁着深夜不辞而别,奴婢猜想两件事一定有所关联!后来班夫人走后不久,二夫人破天荒又来老宅一次,威胁我们不许告诉大司马她来过老宅,奴婢当时就在想,一定是二夫人逼走了班夫人!”
王莽满脸沉痛,虽然心里明白王晴在乎自己,妒忌心重无可厚非,可当得知王晴如此不择手段逼走班恬时,心里还是莫名其妙感到愤怒,良久,才平复心情对着兰香道:“兰香,你能不顾威胁、不顾危险,对我坦承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心里很感激你!”
兰香见王莽面带谢意,赶紧跪下道:“奴婢当年家业凋零,贫困落魄,流落街头,父亲母亲又接连去世,如若不是大司马伸出援助之手,搭救奴婢,把奴婢接到府中,奴婢早就是个孤魂野鬼!奴婢怎敢承受大司马一个‘谢’字,还请大司马不要折杀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