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刚刚松出的一口气有意无意又重新吸了回来,而后慢慢起身,朝着刚刚进门的王静烟做了个揖,王静烟瞧见陈明也在王晴这里,也是暗暗吃了一惊,转眼又面色文静地冲着王晴浅然一笑,王晴满脸含笑,热乎乎把王静烟招呼到自己对面坐下。王静烟落座后,侧过脸瞧着王晴有些心不在焉,灿烂一笑道:“怪道我刚去前院时,怎么不见陈明的踪迹?原来是妹妹把他喊到后院来,看陈明方才离开时,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也不知妹妹刚才与他说了什么话?”
王晴瞧着王静烟眼下一片乌黑,淡淡一笑道:“他一个奴才,我一个主子,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私话可说!不过是问些简简单单的事情而已!”定了定神,接着说“姐姐比我早嫁给大司马,多年朝夕相处下来,自然更了解大司马什么脾性!”王静烟觉着王晴话里有话,狐疑地看向王晴“不知是不是姐姐多心,为何姐姐总觉得,妹妹话中有话呀?”
王晴嫣然一笑道:“妹妹也嫁给大司马好几年,从未见过大司马夜不归宿,想必姐姐也该知道大司马昨晚一夜未归的事情吧!”王静烟一直带笑的脸忽然耷拉下来,一本正经道:“妹妹年轻,遇到什么事情都想搞清楚,可是世事哪里能件件清晰?听姐姐一声劝,疑心易生暗鬼,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过着,不好吗?非要疑心疑鬼,给自己心里找不痛快才好吗?”
王晴叹了叹气道:“姐姐说我疑心疑鬼?姐姐可知道妹妹好几次在大司马衣服里,发现一块刻着名字的玉石,要真是无事,谁不想安安心心过日子?可就怕外面有些女人瞧大司马外表英俊、朝堂风光,钻空心思,想往咱们大司马府里进!”
王静烟也曾亲眼见过那块玉石,今日见王晴重新提起,不由得感到怅然,之后眼圈发红看着王晴道:“妹妹是怀疑大司马在外面.......?”
王晴冷冷一笑道:“看姐姐刚才神情,仿佛早就有此怀疑?”
王静烟微微低头道:“是有过怀疑,可妹妹也知道,大司马那脾气,他不说,谁敢问呢?”
王晴抿嘴一笑道:“不闻不问,那不是眼睁睁看着外人进府?姐姐大度,妹妹可是个小心眼的人,不愿意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再说外面那个女人,指不定是个什么妖艳货色,将来同府居住,万一彼此看不顺眼,互相挤兑,大司马名声会不会因此受损,咱们谁都拿不准,毕竟陛下如今专等着挑大司马的过错,咱们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送上去!”
王静烟点点头道:‘是呀!夫君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位置,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就此断送了自己前程!既然咱们姐妹勠力同心,那妹妹就放手去做吧!将来要出了事,夫君要责怪妹妹,姐姐绝不会坐视不理,让妹妹一个人受埋怨!’王晴得意一笑,开始筹备自己的计划。
几日后,长安郊外,王莽站在茂密的绿杨下面,神情专注地远远望着站在坟前由最初的默然不语到后来嘤嘤哭泣的班恬,眼瞧得班恬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又磕头叩拜,情绪浮动如此之大,让默默关注班恬的王莽不由而然感到心情低沉。转眼班恬心情低落着走到王莽跟前,不动声色鞠了一躬,王莽自觉受用不起,赶紧挽住班恬胳膊,连连制止,班恬神情漠然道:“多谢大司马今日带我前来此处,拜祭生母,这一拜原也是应当!”
王莽释然道:“从前婕妤住在深宫大院,巨君住在宫外,咱们毫无交往,婕妤礼貌客气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婕妤住在我们家老宅,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早已熟识,婕妤还这般见外,莫不是瞧不上巨君?觉得巨君一丁点事也帮不上忙?”
却说班恬见王莽时不时关怀自己,心里虽然感激但更多是矛盾重重,自那日起看到钟爱的玉石被王莽贴身收藏,班恬已经连着多日有意躲避王莽,此时王莽直截了当问自己,班恬神情冷冰冰道:“大司马应当明白,我一个从宫里走出来的女人,世间的情爱,对我而言早就是虚妄,更何况我早已斩断情根,看破情爱,此生此世再不可能与他人欢好,大司马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到大司马府好好关怀一下妻子!”
王莽木愣愣道:“事到如今,巨君没有什么值得隐瞒,巨君承认,自己一直喜欢婕妤,对婕妤抱有幻想,之所以一直不敢大方坦白,一来是怕自作多情,遭受打击;二来是怕宣之于口,彻底断送自己与婕妤的缘分!其实这些日子,巨君几乎每日都来老宅看望婕妤,以婕妤那般聪慧,应该早就洞悉巨君那龌龊的心思了吧?”
班恬得知真相,有些忧虑,有些不安道:“承蒙大司马错爱,我一个万念俱灰的人,自知受用不起这份情意,既然大司马袒露心声,那班恬索性也明明白白告诉大司马,咱们两个身份相差,犹如云泥之别,而且大司马早有家室,咱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所以从今日起,还请大司马‘发乎情,止于礼’吧!”
王莽痴痴傻傻道:“发乎情、止于礼?”
班恬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确实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看到王莽神情痴傻那一刹那,十分后悔自己无情无义,但是一想到彼此身份天差地别,打定主意长痛不如短痛“实在抱歉,原本今日大司马帮我一个大忙,我不该如此绝情,说这些捅人心窝子的话,可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咱们无缘无份!与其日后纠缠,不如现在把话挑明,也免得落人口舌,徒惹是非!”
此话一出,王莽猛地瞧着一脸决绝的班恬,班恬脸色微微变化,侧过身去直接闪过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王莽,王莽瞧班恬心意已决,奋不顾身转过身去坐上马车,然后把自己一人抛弃在原地,心里的痛苦一寸一寸在脸上蔓延,站在原地好久,王莽才渐渐回神,然而此时伴随自己的唯有清清凉凉的微风。
王家老宅,班恬面色凝重下了马车,又被站在门外等候的兰香与桂香双双扶着进入府门,躲在墙角的王晴远远望着一身青衣的班恬,长发飘飘、身姿袅娜入了自家大门,心里又急又气,不经意间瞪直了双眼,右手狠狠抠在石墙上,咬牙切齿得好像怒气即将喷涌而出,要抓掉几层灰或者把面前的一堵墙推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