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笑呵呵道:“朕自登基以来,坚持先帝举措,尊敬太皇太后,又善待王家诸人,朕如此知恩图报,太皇太后何以要污蔑朕忘恩负义呢?”王政君满眼心酸地望着眼前与定陶王酷肖的天子,愣了片刻,诘问道:“哀家不喜欢评头论足,今晚也是被逼无奈!哀家知道陛下感恩定陶太后多年养育,可是定陶太后,身为陛下的外祖母,在先帝在世时,只是一个偏远封地太后,焉能和堂堂正正的汉宫太后相比?今晚陛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刻意把定陶太后的席位与哀家等齐,这不是明摆着要尊崇定陶太后、贬低哀家的意思吗?”
刘欣涉世未深,原先对王政君存留三分好感,可如今王正军如此不通情达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自己祖母贬损到尘埃之中,于是横眉冷眼道:“朕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普天之下,无不顺从;朕今晚在此撂下话来,朕就是要尊崇自己祖母,太皇太后以及文武百官又能奈何?”王政君一脸黯然,失望至极道:‘好!好!可笑先帝有眼无珠,选了你这麽个狼心狗肺之人!你才刚登基不久,就不顾群臣反对把定陶太后安排到长乐宫,让哀家日夜不得安心,时刻不得顺遂!今晚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哀家倒要问一问,今来古往,哪朝哪代出现了尊卑颠倒的情况?’
刘欣脸憋得通青,愣是找不到反驳之语,定陶太后和稀泥道:“姐姐!咱们两个都是经历过好几个朝代的人,什么仇什么怨,值得拿到明面上来闹,没得贻笑大方!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既然姐姐觉得孤卑贱,孤就还搬回建章殿去居住,左右都是老天拔地的人,还能有几年寿命可享!”王政君带着审视的目光瞅了瞅定陶太后,突然,性情耿介的王莽站出来,跪下回禀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欣冷冷一笑道:‘大司马但讲无妨!’
王莽淡然一笑,上下嘴唇一翻道:“当年,秦武王举鼎不成,反被重鼎砸死,秦昭襄王值此机会,从燕国人质一跃而成一国之主!世人皆知,秦昭襄王杀戮兄弟,可是仔细一想,杀戮皇子、以绝后患的做法不像柔弱仁善的秦昭襄王的作风,反倒像极了霸道蛮横的宣太后所为!后来,秦昭襄王背着宣太后,默默保护秦武王的母后不遭宣太后毒手?为的无非就是让后宫安宁,前朝安定!而今太皇太后与定陶太后争锋相对,结果无论谁胜谁败,无疑是两败俱伤,与大汉王朝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陛下身为天子,掌管天下运势,怎可不及时制止呢?”
刘欣抿嘴一笑道:“大司马所言极是!可朕是定陶太后一力抚养长大成人,都说母凭子贵,哪有朕居高堂享福,祖母远而望之、无福消受的道理?都说大汉朝以礼治天下,礼教不兴,朝纲不振!”王莽稍微迟疑一下,刘欣居高临下说话道:“传朕的旨意,自今日起,封祖母傅太后为恭皇太后,母丁姬为恭皇后!”王政君瞪着双眼看着志得意满的定陶太后,一想到日后无穷无尽的争斗,王政君就心悸不止,王莽见刘欣志在必得,也不敢再直言建议。
是夜,大司马府,王莽缓缓走进书房,却见侄子王光一脸认真,描摹书法,淡然一笑道:“更深夜重,用功是好,只你刚成婚不久,有空抽抽时间,多陪陪妻子不好吗?”王光抿嘴一笑,起身道:“叔叔!小侄已经与母亲商议好,准备外出远游两年!”王莽疑惑不解“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你比谁都清楚?告诉我,为何想去远游?还一去就是两年?”
王光满脸惭愧“叔叔,小侄自知才学浅陋,将来若想功成名立,必得下一番死功夫!赶巧师傅最近要去全国各地拜访名贤大儒,小侄蒙受师傅看重,特邀同行,小侄实在不愿错过这次机会!”王莽嗯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去吧!大嫂你就不必多担心!只是你要尊重侄媳妇,好好与人家说,人家刚过门,你就记着出远门,长见识,放在谁身上,谁能不多想?”
王光见王莽语气和善,继续讨情“此去路途遥远,小侄恳请叔叔恩赐小侄一件东西!”王莽一脸纳闷“哦!你要叔叔给你什么东西?”王光淡然处之“小侄知道叔叔笔墨苍润,小侄想求叔叔赏几个字,留着光儿闲来无事的时候,留作念想!”王莽忽然想起王光自小功成不居,认错当先,一脸依依不舍之态,于是默不作声取出文房四宝,手持毛笔在布绢上写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王光满怀依恋看着王莽写下的祝愿,惟觉王莽字迹笔墨苍劲洒脱,一笔一划颇见功力,倏尔,疑惑不解道:‘叔叔赐给小侄这几个字,是希望小侄向孔圣人看齐吗?’王莽面容可亲,语气得当“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为;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叔叔除了希望你将来能够功成名遂,还希望你能一直保持性情耿直、刚正不阿的君子作风!”
王光点头“小侄谨遵叔叔教诲!”王莽心平气和冲着王光微笑。
附注:丹为人足知,恺弟爱人,貌若傥荡不备,然心甚谨密,故尤得信于上。丹兄嗣父爵为侯,让不受分。丹尽得父财,身又食大国邑,重以旧恩,数见褒赏,赏赐累千金,僮奴以百数,后房妻妾数十人,内奢淫,好饮酒,极滋味声色之乐。为将军前后十六年,永始中病乞骸骨,上赐策曰:“左将军寝病不衰,愿归治疾,朕愍以官职之事久留将军,使躬不瘳。使光禄勋赐将军黄金五十斤,安车驷马,其上将军印绶。宜专精神,务近医药,以辅不衰。”丹归第数月薨,谥曰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