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董贤紧紧压在刘欣暗黄色满绣飞龙在天的袖口上,心安理得闭着眼睛横着身子躺在床榻上,刘欣一觉醒来,扭过头去看见董贤双眼皮红红的,像是活泼好动的兔子眼睛一般,再一瞧,董贤干净俊白的小脸上五官分布不偏不差,宛如造化雕琢,天人下凡一般。刘欣淡淡一笑之后,准备立起身来处理政务,却发现袖子被董贤紧紧压住,动弹不得,侍候刘欣起床的舍人见到此情此景,脸色一板,准备伸手把董贤叫醒,刘欣狠狠弹了舍人头皮一下,‘肃静点,他睡浅,别把他吵醒!’舍人微觉疼痛,赶紧退下。
刘欣面带怜惜地看着大气不吐的董贤,睡姿婉约,淡然一笑,转而吩咐道:“去把朕的宝剑取来!”舍人一头雾水,急急忙忙询问道:“陛下,这个时候不该练剑呀!奴才甚是糊涂,你让奴才去取剑干什么?”
刘欣当头一喝道:“朕让你去取你就快去取!哪来这麽多废话?”舍人见刘欣动了怒,紧赶慢赶着把宝剑从墙上取下,继而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送到刘欣眼前,刘欣右手持剑,当机立断地对着自己袖口就是一挥,舍人吓得忙捂住眼睛,等睁开眼睛再看时,恍然发现刘欣的袖口已经斩断,丝线断断续续散落下来,舍人急急跑到跟前,着急道:“陛下这是作甚?董贤压住陛下的袖口,陛下直接把他喊醒便是!何苦糟蹋华美的衣服呢?”
刘欣天然一笑道:“他睡得香!无端把他喊醒,他一定睡不香甜,反而会觉得疲倦,很不舒服!朕的衣服朕说话做主,割了便割了,朕都不可惜你可惜什么?还有,朕决定了,从今往后,董贤就是黄门郎,特许在清凉殿走动,你们不可再直呼其名!”舍人一时怔在原地,眼前呼呼大睡的董贤除了相貌出众,别无长处,可自打刘欣许他近前侍奉后,他便一步步活得宠幸,不仅隔三差五得到特权,可以十指不沾春阳水,如今还能轻而易举当上黄门郎,莫非宫里人传言陛下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是真的?
正当舍人目瞪口呆之时,刘欣狠狠骂道:“狗奴才,大眼瞪小眼,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出去!”舍人害怕刘欣惩罚自己,慌不择路,磕磕绊绊着退了下去。
延陵,离离原上草,密密松柏林,山清水秀,草野相接,凡夫俗子,望而静心;班恬已经安安心心在这里过了两三个月,两三个月间只有按时查岗的羽林卫准时路过班恬房间,其余时间都是无人问津、无人打扰,班恬与瑾娘闲来无事,在房前屋后开垦出一片沃土,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惬意舒适。这日,班恬坐在织布机前面,心情欢快地织布,忽然,听到外面隐隐有人声喧哗,于是与瑾娘对视一眼,而后缓缓起身,走至门前,准备一探究竟。推开房门,班恬一眼瞧去,正在与羽林卫斡旋的不是别人正是班恬二哥班游,班恬久违亲友,高高兴兴喊道:‘二哥!’
班游听到班恬喊自己二哥,猛地挣脱羽林卫的纠缠,慌慌忙忙转过身去,当见到暌违数月的班恬时,忍不住眼中含泪,轻轻喊道:“素心!”
看到此情此景,羽林卫才知道班游与班恬是如假包换的兄妹二人,于是微微觉得不好意思,上前请罪道:“还请婕妤见谅,卑职职责所在,闲杂人等,未经允许,不准踏入延陵半步!”
班恬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于是浅浅一笑道:“本宫明白,在延陵当差不光劳苦,而且晋升困难、前途不大,可一旦发生鸡鸣狗盗之事,必要殃及自身、牵连全家;你们整日提心吊胆,小心谨慎,无非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保全性命,将心比心,本宫岂会不通情理怪罪你们?”
羽林侍卫挠头爪耳道:“怪道人说婕妤平易近人,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婕妤方才说得一点也不差,多谢婕妤体谅卑职的难处!既然是婕妤兄长前来拜会,卑职怎敢拒人于外?只是最近大家伙一边忙于运送陪葬品入先帝陵寝,一边为了防止墓穴被盗要在墓中填充沙子,每日在这里守卫时间着实不多,到了准点,大家伙都要过那边帮忙,这边就要封锁起来,还请婕妤兄长有话快说,一切从速!”
班恬语气亲和道:‘本宫来到延陵这两三个月,虽说足不出户,但日日见你们忙忙碌碌,听得见你们动静,大概也琢磨出来你们每日何时封锁,不让外人进出!你先放心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本宫会自己留心什么时候该闭门谢客!’羽林卫动作迅捷,潇潇洒洒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班游望着班恬面对外人游刃有余,淡然一笑道:“素心,阿母一直念叨你在宫里过得不舒适安在,但就今日看来,你在宫里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些东西,最起码学会如何与这些羽林卫打交道!”
班恬低着头瞧着班游身穿一身印着斑斑点点的宽袖汉服,灿烂一笑道:“我在宫中前前后后呆了二十三年,要是连这些为人处世之道都不谙熟,别说外人会笑话妹妹多年未有长进,就是我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班游欣慰一笑道:“阿爹对阿娘说,素心你性情耿直,难容于女人漩涡,其实素心你在先帝驾崩之后,选择为陛下守陵也是明智之选!阿爹在哥哥临来之前,嘱托我告诉妹妹,前半生身不由己,只当秋风过耳,不要放在心上;后半生天高地宽,妹妹大可放松身心,无忧无虑在这里安享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