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已经被他抓麻了,有些血脉不畅地酸痛,我呼出一口长气,抽回手,菲尔忙再次施力,我忍不住叫了声:“好痛。”菲尔忙松开,连声说:“对不起,雁呤,我弄痛你了,但是我求求你,细心想一想,客观地审视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是因为爸妈的缘故。”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我需要冷静,需要用心想一想,我们之间是否该继续下去,到这个年纪,爱情已经让我没办法相信了,在鹤鸣那儿,我把对爱的幻想和信心都跌碎了,已经成为碎片的爱情,怎么可能让我再次相信呢?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乏力地说:“对不起,菲尔,我的心好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请你给我时间,让我静下心来想一想。”菲尔似乎松了一口气,认真地,顺从地说:“好,雁呤,就依你,我等你,绝对不会对你强加什么?只是求求你,不要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我知道第一段爱情,让你遍体鳞伤,你没办法完全相信爱情,这我理解。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我相信你也是能够感受的到的。”我挥了挥手,制止他说下去,悠悠地说:“你回去吧!你在这儿,让我觉得有压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我相通了,我会给你来电话的。”菲尔站起来,到衣架处取上外套,看了我一眼说:“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只是不要让我在等待中煎熬。”说着他已经走到门口去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房里一下子沉闷的,让人无法呼吸。
假如一直关上心门,不让那个人进来,那么,我的心或许还是平静如初,心中只有那虚无缥缈的等待,等待鹤鸣回来,等待着他揭盖所有的迷底。抱着这样的等待,我可能会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地生活,不需要爱、也不需要被爱,就这样怀着那份苦涩,度过人生的下一个十年、二十年,然后带着这样的情怀走进坟墓;假如我没有抓住那个人的手,就不会感觉到温暖,也就不再需要温暖;寒冷,之所以那么强烈,是因为有春天的温暖和夏季的火热,被温暖过的心,会对寒冷产生厌恶和恐惧,对会温暖热切渴望;假如我没有想过要活过来,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人生,甚至不要去想我的人生,那么我就会如此活下去,没有任何欢喜忧愁地活下去,也就不会有如此让人忧愁和烦恼的事情。我想要逃避,想要忘记,可是面对全是菲尔影子的房间,我逃不开,一抬头看到任何东西,都会想到他。忽然觉得那句话——人去楼空很是悲怆。无法控制我的意识里、心里与他息息相关,无法摆脱,更无法控制。就像当初鹤鸣的离开一样,即便我想要认真地活着,即便我想要不被牵绊,可是我无法控制我的心,我的大脑,无法控制鹤鸣的影子,言语、行动的记忆,逃不开,只能够被摆布,让自己处于恍惚和悲痛的境地。
想想这样的自己,甚是可笑和可怜,刚刚跳出了一片沼泽地,现在又陷进了一片,这似乎就是我的命运,原本就不该对任何人动情,原本就不该憧憬爱情,那是我生命的禁区,是我生命的死亡之谷。以前我心心念念的,每时每刻惦记的那个人是鹤鸣,现在成了顾菲尔。我想要投入鹤鸣的怀抱,想要继续沉浸在鹤鸣的世界里,想要通过鹤鸣来抵制顾菲尔,可是我越是想要这样做,越被他们两人拉扯着,让我无法平静,让我痛苦不堪,让我疲惫。疲惫得打不起一点精神,疲惫得分不清白天黑夜,疲惫得无法正常工作,我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吃不好、睡不安,可是我似乎不想要被打倒,死命地按照着自己的章程,有板有眼地生活和工作,这样的强撑,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三天时间如同过了三个世纪那么漫长,又那么煎熬。
气温低得把外面的世界冻结了,云层厚得快要压下来了。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装进了口袋一样,呼吸不畅、憋闷。觉得这个房子,还有外面的世界都想一座坟墓,让人找不到活气。可是我还是在强撑着,就好像,即便窒息而死,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斗争下去,更何况较晚还有两节研究生的课。刚走进办公室,李术玫教授就惊讶地站起来,伸手过来扶着我,关切地问:“雁呤,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你看上去太糟糕了。”我拒绝她的搀扶,拒绝她的关心,或许并不是拒绝她,只是在拒绝被关心和爱,抽回我的胳膊,摇摇晃晃地,不耐烦地说:“我很好,你不要管我。”李教授放开我的手,但却跟着我进了办公室,走进办公室,我却记不起我要来拿什么,毫无目的地在一堆资料和书架上翻腾着,心中焦急,怎么也记不起来。李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了,关切地问:“雁呤,你在找什么呀?什么东西丢了吗?”“什么?”我惊住了,“到底是什么呀!”我气恼地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扫到了地上,一口气压住了气管,血液倒流,头皮发麻,四肢冰冷,一趔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还给我,这是我的,我与一个陌生人拉扯着,却不知道在拉扯着什么,但是我如此肯定,手中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到手。我气愤地看着与我争夺的人,两眼充满了怨恨和恶毒,使出全身的力气,没有妥协,更没有认输的念头,只想着夺回这个东西,只痛恨这个与我争抢的人。最后那个人还是把手中的东西夺过去了,扬长而去,我发疯似地追了上去,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对她又打又咬,狠命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雁呤啊!”呼唤声,让我停下了愤怒,谁在叫我呢?那声音好熟悉,“雁呤啊!雁呤啊!”就在耳边,化解了我愤怒的心绪,唤醒了我的灵魂,我睁开眼睛,眼中却蒙了一层纱,朦胧着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可是我怎么就认不出他是谁呢?我用力睁了睁眼睛,把眼中那层雾蒙蒙的纱撕开。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可是这脸上怎么有如此多的悲伤和忧愁,这张脸上怎么会如此憔悴和忧郁,曾几何时,那双眼睛闪烁着智慧和明亮的光,可此刻怎么就如此让人心痛呢?“雁呤啊!雁呤啊!”那总是带着笑意的嘴,一直都是悦耳和温情的声音,怎么此刻悲伤的让人心疼呢?这个男人,我曾经那么肯定地认为是可以让我托付今生的男人,怎么就以如此凄凉的状态出现在我的眼中,到底谁犯下的错误,到底该怪谁呢?是我吗?是我让一颗璀璨的明珠,失去了光华吗?是我让如太阳一般的这个男人,变得如此凄凉的吗?
我摇摇头,心中连连地说:“不,不是我,一切都是从他欺骗我开始的,如果没有欺骗,如果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他的父母亲,那么我绝对不会抓住他的手,也不会敞开我的心门,更不会接受他的任何温暖。老天爷,你叫我怎么办?为什么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你到底要看到我到何种境地,才满足呢?”可是,看到如此的菲尔,我的心怎么就如此地痛呢?“雁呤啊!雁呤啊!”他悲伤地看着我,心痛地呼唤着我,我一把推开他的双手,狠狠地看着他,痛苦地说:“不要叫我,不要像鹤鸣一样呼唤我,让我心神不宁,让我方寸大乱。”听了我的话,菲尔痛苦地呼吸声,刺痛我的心,他愁苦地看着我,祈求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雁呤,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有多深,但是,我求求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不要折磨你自己,也不要让我如此悲凉和痛苦了。我知道,我对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弥补你心中的伤痛。求求你,不要再执着了,你还想要固执地把自己投身在死亡的境地,毫无生机地活着吗?”
“我不要你管,要怎么生活是我的事情,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走吧!你为什么要来,从今往后,即便我死了,也不要你的任何同情和怜爱。”我歇斯底里地叫着,完全不顾自己在说什么,情绪化已经完全主宰了我的理智、我的善良和心。菲尔痛苦地举起手来,又无可奈何地垂落下去,满脸痛苦地看着我,呼吸声发出嘶嘶声,无力地说:“你叫我怎么不管你,叫我如何看着你痛苦而不管你呢?你是我的爱人啦!是我的未婚妻,是要跟我相守一生,携手经历人生风风雨雨的人啦!是发誓无论疾病还是贫穷都不会放手的人啦!难道,我的父母就那么让你过不去吗?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无法走到一起,那么,我就做一回不孝子,父母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这样总行了吧!难道我这个人,你也不想要了吗?”我惊愕,死命地盯着他,无法相信地说:“你怎么能说怎样的话,什么叫父母你不要了?百善孝为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