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靠着沙发的扶手，撑着脸，看着芳汀，不知不觉又打了个盹儿。芳汀哎哟一声，惊醒了我，我忙看向她。她动了动眼皮，手跟着动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有些艰难，我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温柔地叫着她：“芳汀！芳汀！”她渐渐睁开了眼睛，模糊地用力看了看我，有些虚弱地问：“我，我这是在哪里？”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醒来的样子，不由得泪水又来了，含泪笑着说：“你这个人啦？还好意思问，在哪里？你难道不知道，你快要把我伤心死了。”芳汀清醒多了，反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却虚弱地只是动了动，低声地问：“我这是怎么啦？”说着她艰难地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坐起来，我忙起身扶她，心痛而生气地说：“你说怎么啦！你自己难道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要做傻事，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叫我怎么办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想要我的命吗？”说着我忍不住哭出生来。
芳汀愣了一会儿，看到我的样子忙用手去拉我，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雁呤，我只是想要睡着，可是太伤心了，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想着吃几粒安眠药。当时我的心被伤痛占据了，不太清楚吃了多少。真的，我只是想要睡着。”说完，她真诚地看着我，害怕我不相信，眼中闪烁着祈求。我看着她，心疼地说：“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当时看到你那个光景，我都快三魂吓走了两魂。你知道那一刻我多害怕吗？害怕你就这样离开了我，鹤鸣离开我，我已经剩了一口气，难道你也想要我连这口气都留不住吗？”越说越伤心，泪水疯狂地往外涌，芳汀伸手来为我擦泪，自责地说：“别这样！雁呤，看到你这样，我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不过，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是想要睡着，想要尽快摆脱心痛。”说着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忙擦去泪水，又去为她擦泪，她也忙着自己揩眼睛，也给我擦去脸颊的泪水，我们俩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相视而笑。我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你呀！叫我说什么好呢？”芳汀摇着我的右手说：“好啦！你就别伤心了，也不要生气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叹息一声，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芳汀假装想了想，说：“我很好，只是觉得有些乏力。哦，麻烦你去为我取杯水来。”我哦了一声，麻利地起身去外间取了一杯水来，递给她说：“有点烫，你慢点。”芳汀忙双手接过去，捧在手中，用嘴唇试了试，说：“很好。”说着喝了好几口。喝完水，她似乎恢复了活力，把杯子递给我，对我一笑说：“看来我是渴了，喝了水一下子就精神了。”我看了她一眼又问：“想要吃点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芳汀抬头看了看外面，问：“现在什么时候。”我笑着摇摇头说：“昨天匆匆地出来，没戴表，手机还放在你家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应该是早上七点多一点。”
芳汀说：“时间还早，那就先等一会儿吧！”我问：“要不叫医生过来看看。”芳汀摆摆手说：“我很好，什么事儿都没有。就这样躺一会儿吧！天亮了，我们就从这儿出发去黄花谷吧！”我看了她一眼，帮着她把床调高，从新整理好枕头，扶着她躺着，说：“你说什么疯话啦！还去什么黄花谷，养好身体才最要紧。”芳汀嘴角划过笑，说：“我不是答应你了，怎么可以食言呢？”我坐回沙发上，说：“别去想这些了，只要你好了，什么时候去都行！”芳汀看着我说：“谢谢你，谢谢你，雁呤，说句心里话，就这样醒过来，真的很高兴，就这样看着你，真的很高兴。”我忙说：“好啦！好啦！我刚好，你又来，存心想要我流泪。”
我为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她，不经意又叹息了一声。芳汀看着我说：“好啦！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就不要伤心了。”她伸手来抓住我的衣袖，说：“昨天我的确太伤心了，你知道那个小子一声不响，把我送他的一切都退了回来，还留字条说‘我们今生无缘，但求来生，希望各自珍重。’头一天我们还在一起，还山盟海誓、你侬我侬的。我不相信过了一上午，他就舍我而去。于是我去他的出租屋，还有他上班的地方找他，认识他的人、同事，都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电话号码已经不存在了。”听她说到那个可恶的家伙，我眉头慢慢紧锁，压抑着，随时想要叫停的冲动。
芳汀并没有看到我的苦恼，继续说：“你知道吗？他消失得太离奇了。在他消失后的三天时间里，我疯了一样的找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不眠不休，最后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我怀疑是老杜，除了他动用他的关系和人，才能够让他消失得如此彻底。”说着，芳汀的眼圈红了，我忙拍着她的手，安慰说：“好了，别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芳汀忍住泪水，继续说：“我把老杜叫过来，我要问清楚。他到底把那个人弄到哪儿去了。任由我如何对他，说狠话，骂他，和他厮打，可他就是不承认，骂我疯了，一会儿抱紧我，一会儿又把我推到在地上。跟他闹了一下午，最后我们都遍体鳞伤地收了场。”
她的眼圈红得更厉害了，只是强忍住眼泪和心痛。我站起来抱着她，安慰说：“好了，芳汀，不要再去想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个人不值得你如此。”芳汀靠在我怀了，我拍着她的背，冷静了一会儿，她继续说：“你知道吗？老杜离开之后，我看着满地狼藉，看着自己一副落魄的样子。以为可以从老杜那里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可是这么闹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忽然觉得一下子坠入了黑暗之中，心冰冷。我感到恐惧、害怕，不敢相信那个人就这样无情地离开了我。明明在他离开之前，还是如此温情脉脉，怎么就会瞬间不见了，再怎么也找不到，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诉说着，泪水静静地留了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我抽了一张纸给她，本想要制止她，可是看她这样，不宣泄是不会安静下来的，我坐回去，看着她，做着认真听话的样子。
她用纸巾擦去泪水，冷静多了，悠悠地讲述着：“看着满地狼藉，我无力收拾，回到房间，躺上床，想要睡着。想着睡着了，一切都会像梦一样，明天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我脑子却很清醒，我想不通，除非老杜使手段，不然他是不会离开我的。我们还计划买江滨的一栋楼，一起经营酒店，（听到这个，我心中忍不住发狠）怎么就会一声不响，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可老杜发誓赌咒说他什么也没做。（对不起，芳汀，是我，是我把那个人赶走的。我在心里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当初你也是如此疯狂地寻找着消失的鹤鸣。（不，芳汀，那个人怎么可以跟我的鹤鸣相比，不要，不要把那个人跟我的鹤鸣相提并论。我的心一痛，在心中那看着，痛苦的表情无语言表，可芳汀只是沉浸在她的伤痛中，没有看到。）
忍受着心痛，我继续听她说：“想着你当初痛苦的样子，那种疯狂的状态，我似乎在步你的后尘，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也像你那样，该怎么活！你知道吗？在鹤鸣离开的最初那一年，我看着你的痛苦、看着你的疯狂，那些痛苦仿佛就像刀子一样在我心上划来划去。当初陪在你身边，都如同被凌迟一般，更别说如今我也要遭受相同的经历。想着这些，脑子一片混乱，越想越糟糕，情绪、还有我的心和大脑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的讲述让我又想起了过去。恍然明白，我的痛苦、我的疯狂不仅折磨着我，也折磨着芳汀，现在还影响了芳汀的判断力，影响了她对相同境遇的反应。难怪，在我看来，即便那个人消失掉，也不会对芳汀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事实却相反，这一切都是我在影响她。我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够了，芳汀，够了，不要再说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影响了你，是我做了一个坏的榜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求你，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受我的影响。那个人毕竟不是鹤鸣，而你，也不是那个傻瓜、笨蛋，孔雁呤。拜托你了，不要再把我的过去加注在你的身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