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充满了感激,感谢嫂子对我的理解,感谢她如此记挂我。洗涮完毕,我擦干手,过去抱着嫂子说:“谢谢您,嫂子,都说长嫂如母,真的一点不假。雁呤,不知道那生修得什么福气?才会有您这样好的嫂子。”嫂子笑了,在我手背上拍了拍说:“自我18岁嫁入你们家,我就和娘家彻底决裂了。从此后爸妈就是我的亲爸妈,弟弟妹妹就是我的亲弟弟妹妹。爸妈拿我当亲闺女,你们也爱我、敬我,你们大哥更是对我疼爱有加。和我同年的女人,嫁进夫家哪个没吃苦、哪个不流泪。但是到你们家,我的苦就到头了,我的泪也只留给了娘家。进来后包括奶奶,大伯大妈,还有爸爸妈妈,哪个不疼我,哪个不爱我。在怀煦佳和彤佳的时候,妈妈不离身的照顾我,想吃什么,哪怕到半夜,妈妈都会起床为我端在手里。虽然日子艰苦,可家里任何事情都不让我沾手。那时候,才觉得活得像个人样。”嫂子说着说着泪水就来了,我忙给她擦干说:“既然这么好,嫂子就该笑,既然说泪水已经留给了娘家,就不许再流泪了。”嫂子笑着说:“傻妹子,嫂子这是高兴,感动,觉得我的人生真的很完美了。虽然在娘家的时候,爹妈、爷爷奶奶都不拿我当人,觉得我的到来是他们家的晦气。那时候妈妈因为又生了闺女,天天受气,拿我出气,爸爸就更别说了,生下来,连看也不看一眼。爷爷在院子里骂了一宿,奶奶也不敢出声。嫁到你们家,也相当于他们把我卖了。这样的娘家,今生今世也是断了这孽缘了。”
和嫂子说了一会儿话,感觉时间不早了,菲尔还在睡,心中记挂着他,嫂子手中的字已经绣完了,也准备把所有的麻衣和孝帕洗干净。便说:“你有事儿,去吧!我也把这些都洗了。”我站起来说:“嫂子,就不要再照顾这些孩子们了,等会卡佳他们饿了,让他们自己去弄,总不能大大小小都麻烦嫂子。”嫂子笑着说:“那是当然了,孩子们自己有手有脚的,该咋吃就咋弄,我才懒得管呢!”跟着嫂子来到洗衣房,帮着把大家换下来的麻衣和孝帕放进洗衣机后,我把我和菲尔换下来的衣服连带着筐子,放在洗衣台的下面说:“这个,等会嫂子洗完这些,我再过来洗。嫂子可别动啊!”嫂子笑着说:“知道啦!我不动就是。”
从洗衣房出来,绕后院通道,从西厢房的走廊出来,碰到睿佳又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在回房间路过二楼的时候,看到二哥房间的门开着,却不见他来吃饭。忽然想到法事上看到二哥流鼻血的事儿,想着近来二哥应该是累坏了。便走过去,看看他。
走到门口看到二哥躺在窗口的摇椅上,两眼大大地睁着,注视着窗外的竹林,及腰盖着一条毛毯。他的样子即落寞又凄凉,不由得鼻子发酸、心痛。我在门上敲了敲,二哥支起身看向我,想要露出笑,却显得有些吃力,连忙说:“快进来。”走进二哥身边,我才看到二哥的脸比去年瘦多了,又黑了好多,可见髌骨高突,眼睛也凹下去了好些,比以前更加苍老了,嘴唇和指尖都毫无血丝。看到二哥的样子我很是心疼。二哥躺着指着旁边的木凳说:“你坐吧!”我怕二哥看到我伤心的样子,忙问:“哥,你不饿吗?要不我去为你拿些吃的来。”二哥摆了摆手说:“我不饿,只是有点累了”。我站起来,去扶他说:“哪,我扶哥哥到床上休息吧!”二哥摇着头,让我坐下说:“我不困,只是想这样休息一会儿。别担心,我只是累了。”
听了二哥的话,不由得泪水来了,我忙乘二哥没看见,擦掉泪水说:“近日,看哥哥又瘦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二哥笑了,坐起来说:“瞧你,就喜欢多疑。二哥好好的,哪有哪儿不舒服了?倒是你和菲尔,要多多呆在一起,多培养感情。我看菲尔对你是尽心尽力,家里人都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了。现在就等着你这杯喜酒了,这样哥哥就真是了无牵挂了。”二哥提到菲尔,让我有些羞涩,忙说:“二哥真是,人家在说你,你干嘛提起菲尔。”二哥笑出声来说:“你呀!还像个小姑娘,难怪这么逗人喜欢,娇滴滴的,哪个男人不疼你呢?”我羞得无处躲藏,娇嗔着:“哥你真是讨厌,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二哥忙说:“好啦!别生气啦!哥哥只是一高兴,多嘴了两句。谁叫我的三妹天下无双,又美丽,又聪敏,还是个痴情种子。”见我又要生气,二哥忙举手投降说:“哥哥再也不说了,我保证。”
见二哥心情开朗,脸色也好了,心中的疑虑也就放下了。在房里转了一圈,看着左手房间——以前是二哥的书房兼会客厅腾了出来,把里面的一套沙发和书桌搬到了外室,我忙问:“这是要做什么?”二哥看了一眼说:“哦,等你雁峥嫂子和孩子们回美国后,雁峥哥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们俩也好搭个伴。”“雁峥哥要留下来吗?嫂子和孩子们都要走,他不跟着一起回去呀!”我忙问。二哥说:“大伯、大妈的坟墓刚落成,按照我们的旧制他是要送七七四十九天的火把,还要守墓半年。虽然年纪大了,守墓免了,但这火把还是一定要送的,而且还非他送不可。孩子、孙子都有自己的事情,嫂子虽然退休了,却在一家福利院做自愿者,原是要留下来,陪着雁峥哥,却因即将到深秋了,雁峥哥怜惜她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水土,又一大把年纪,所以劝她先回去。”我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雁峥哥会不会就不走了,住下来,落叶归根。”二哥笑着说:“你个傻丫头,哪里是根,家所在的地方、子孙所在的地方就是根。你现在还年轻,感受不到这些。有家、有兄弟姐妹、有子孙,那就是根,那才能安稳。”
假期总是容易过的,特别是有心爱的人陪着,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过得更快,不经意间,又到了上班的日子。工作似乎也是如此,激情也总是有限的,很容易在每日每日的重复中,削减热情,让人变得枯燥、乏味和沉闷。人的情感也是无法得到满足的,就像永远也装不满的杯子,昨夜入睡的时候,还觉得温暖、柔情已经溢满心扉,可第二天醒来之后,又觉得还是缺少了很多。特别是心里念着、挂着、想着的那些人,只要从睡梦中清醒后,这些情感又开始需要来填满,无穷无尽。
秋天在或热、或冷中,既然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尽头,池塘边的芙蓉树叶落尽,只剩下骨干的美丽,对应着池塘里的残荷、走廊上仅剩藤条的葡萄,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着,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这两天,寒气有些重了,不管是坐在办公室、还是坐在家里,一件外套已经无法御寒了,再加上这带着寒意的小雨。站在客厅的窗口,透过茫茫雾霭,远眺着江面,依稀可见冬青树丛堆着绿色,衬托着江岸的柳树和少许来往的人群和车辆。耳边除了零零碎碎模糊的声音,倒是一个安静的早上。菲尔去黄花谷已经三天了,没有他在身边,生活似乎缺少了很多说不清但却牵动着我的情感。
在有些百无聊奈和无边无际的思绪中,电话铃声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我不由得笑了,心里想着芳汀这个时候才回家。接通电话,我有些自嘲地说:“看来,今天芳汀夫人终于有时间接见我了。”芳汀噗嗤一声笑了,说:“贫嘴,谁叫你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在打牌、就是在约会呢!不过一空闲下来,我不就听你的召唤了吗?”“切,现在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座曦凤山了,通话也好、见面也好,都要花费好一阵功夫了。所幸,夫人把你秘书电话告诉我,下次一定记的预约。”我有些气她这两天打电话的时候都三言两语把我给打发了,负气地回答她。她还是一副笑嘻嘻地说:“好啦,你就不要奚落我啦!要不我现在过来,陪你一天如何,今天这样的天气,正好和你抵足而谈。”听她如此说,我笑了,骂道:“滚,明知道今天我一天都有课,故意这样说,来馋我是吧!还好我不上当,你享你的福,我上我的课。哦,对了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难不成,你现在才回到家里?”正说着,听到她打了个哈欠,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