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佳已经伤心得没有力气了,虚弱地躺靠在椅子上。雁峥哥回来后,我们了解了一些他们家庭的情况,知道琳佳为什么会如此伤心。从小到大,大妈像对公主一样把琳佳捧在手心,时时、事事都都为她着想,而大伯是她的启蒙老师,把儒家思想,中国文化,通过陪伴她做游戏、参加各类活动,送她上下学,融入了她的心里。在她的眼中,爷爷、奶奶对她的爱、对她的陪伴远远超过了忙于事业、工作的父母。祭文里,对大伯大妈的一生进行了归纳、总结和评价,又说道抚育孙女等事情,怎么不让她伤心泪流呢?
祭文念结束后,已经是子时了。大家都伤心累了,看起来都很虚弱。结束后,各自不约而同地坐到椅子上去了。二哥看上去非常的疲惫,恍惚中,我看到他流鼻血了,而且在灯光照射下,脸却比往日黑瘦了好多。尽管如此,二哥还是一一安排着四点半的出丧事宜。内亲都已经安排了住处,爸妈和姑父坚持参加完所有的程序后,在大嫂的照顾下去睡了,大哥也带着雁峥哥一家人去歇息了。妹妹妹夫领着姑父、以及大妈娘家子侄、孙辈去歇息,并叮嘱睿佳照顾其他的弟弟妹妹到客房休息。外亲一律安排在西厢房的客房里,房中住不下的一些客人,二哥全部安排到后院的帐篷里,在法事结束后,我已经有些脱力了,在菲尔的搀扶下回房间。
回到房间,什么也不顾就躺下了。菲尔哄着我,让我把这身行头脱下来,我摆摆头,无力地说:“不要脱了,反正再过两三个小时又要穿,就这样穿着,躺一会。我并不想睡觉,只是没有力气而已。你也不要脱了,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菲尔依了我,在旁边躺下来。一切都那么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奇怪的是风声既然把哀乐和经文的声音给带走了。
菲尔伸出胳膊,把我的头抬起来,让我枕着他的胳膊睡。我借势抱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菲尔抱着我,说:“真没想到,办丧事会如此消耗人的力气。刚才做法事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在古代那些丧期49天的,是怎么过的。而且还有如此多礼节、程序要走。不由得很庆幸生在现在。我也曾经参加过一些同学、亲戚和朋友家人的丧事。多简单啊!穿上黑色西服、白色衬衣,什么也不带,就这样过去。丧事的地方或在殡仪馆、又或在医院和各自的家中,简单的过去向遗体告个别,麻烦一点也有招呼宾客吃喝的,最多也就半天的时间。”我应道:“从古至今,人的生死对身边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事情。特别是在古代,因为一直以来各朝各代都标榜着以礼治国,都有各自的礼部,制定严苛的礼制,在古代违背礼制比违法还让让人万劫不复。越是有家世的人家越注重礼制,这一点在爸妈眼中,以及大哥、雁峥哥的思想中都是及其重要的。正是看重这一点,二哥才会以最大的可能和努力来办这次告别仪式。一则弥补爸妈内心对大伯、大妈的遗憾和眷恋,再则也了却雁峥哥的心愿。”
菲尔应声道:“你说的在理,所以无论二哥做什么我都大力支持他,尽量帮上他的忙。”我感激他说:“这些日子,你也够累了,等凌晨下葬结束后,无论谁都不能够打扰你了,我想让你好好休息。”菲尔感激地紧了紧抱住我的手,让我与他贴得更近些说:“我倒没什么?只要是为了你,一点也不累。”我轻声笑了,转移话题说:“我说的是真心话。”菲尔忙回答说:“休息是不可能的,我们公司要做‘黄花谷旅游文化周’的项目,老总已经派我去做前期规划,等假期一到,正式上班,我就要去过去。要不,你请一周假,陪我去黄花谷,也散散心怎么样?”我笑着说:“不上班?想得美!虽然没去过黄花谷,从新闻上也看过黄花谷真的是世外桃源,漫山遍野的野菊花,把整个山谷都映照得金光灿灿的。”
菲尔动了动身子说:“那就接受我的提议吧!嗯?”我还是轻笑着说:“刚不是说了吗?想得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恐怕退休之后才有机会了。如果可以,我想开幕的时候抽出一天的时间和你一起去。”菲尔听了这话,来了精神,忙支起身子,伸出右手说:“我们拉钩,就这样说定了。”看到他这样的孩子气,我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只好配合他伸出小指钩住他的手指,菲尔却一本正经地拉钩,还盖上章。
原以为闲聊着,听着菲尔说话,就这样躺着休息一会儿,等着那边喊“准备出丧”就起来。还是不知不觉中合上了眼睛,到最后我们两人都不知何时睡着了。
“八大金刚(抬棺椁的人)准备好了,孝兄、孝侄、孝孙等,都到场了,准备出丧了。”喊声把我们同时惊醒了,菲尔忙坐起来说:“起来啦!我们的孝帕都掉了,帮我带好。”急急忙忙地收拾好,就下去了。原以为爸妈、姑父不会起来,到了才看到他们都已经在场了,司仪安排着捧遗像,抬花牌、花圈,举哭丧棒、经幡,背香烛、鞭炮等人员。菲尔过去接过两个经幡,一个分给我。等准备好了之后,离吉时还有十分钟,爸爸说:“我们都过去,一路上大家走慢些,注意安全,特别是孩子们,山路不好走,各自手中的灯笼火把拿好。”大家都应着。
广智大师和他的弟子手握木鱼,走在前面念经开路,二哥和雁峥哥分别捧着大伯、大妈的遗像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大伯、大妈的棺椁,举哭丧棒、经幡、花圈地人跟随其后。再后面的是送丧的亲戚,家琪、家书和梦兰搀扶着爸妈和姑父,走在最后面。鞭炮、烟花由丧葬公司的职员来掌管,他们既要保证每隔一段距离要有炮竹声,还要保证不伤到出丧的人员。
一队人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将近百人。沿着河边的硬化公路向深沟进发,渐渐路有些难走了,虽然为了办丧事,去墓园的路已经经过了大型机械的整修,但还是觉得脚下踉踉跄跄的,特别是未走过泥土路的孩子们,更有摔倒的。出丧的时候一丝风都没有,走了一半却刮起了大风,接着听到有人说:“下雨了。”抬起脸来,感受到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大部队一时有些骚乱,不过没多久骚乱在经文和木鱼声中,渐渐平息了下来。
家族墓地正好在月亮潭东面山腰。逢年过节去给祖宗们上坟路途并不远,但这次出殡却感觉好遥远。或许跟这绵绵细雨和寒风有关,又或许跟这未有一丝天光的黑夜有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墓地。还好,墓地高高竖起了两个灯架,把周围照的透亮。可见到雨纷纷扬扬,和每个人湿润的麻衣、孝帕。到了墓地,广智大师和两个弟子,盘腿坐在墓坑边的蒲团上,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着经。一段经文结束后,广智大师用禅杖分别在墓坑四个方向,跺了三下。接着又是画符、烧符纸,然后下葬。棺椁放好后,又重复了上面的仪式。结束仪式后,广智大师让送葬的亲友每人向里面捧一捧新土,并让捧完土的人,尽快离开。
轮到我,我把双手插进湿漉漉、冰凉的泥土,又想起奶奶下葬时的情景,当时想着从此后奶奶就要长眠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而肝肠寸断,痛彻心扉。此刻情景再现,让我的心猛烈地痛起来,泪水不争气地直往外滚。不觉走神了,广智大师一把拉开我,喝道:“还不速速离去。”菲尔忙一把扶着我,向来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