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这个干什么?这些离他不是更遥远?
突然听到水响,她放下书仔细听,立马拉下脸,不是吧,现在这么冷!紧跑到外面甲板上,果然见玉鳞的椅子停在角落,在水面上寻,他一会儿就冒出了头,头发和睫毛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娄静初撇撇嘴,这么爱玩儿水!
玉鳞看见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伸手掷过来几条鼓鼓的河豚,像皮球一样砸在甲板上,圆滚滚睁着眼嘴巴张着看着很是无辜,正在她脚边。
“相煎何太急啊……”娄静初一边咕哝着一边拿一个木盆把河豚都扔到里面,虽然很不想抬头看,可是那人就在水下,也伸着手,等着被捞。
娄静初走下去,撩裙蹲下,一边伸过手去一边道,“下次让那些人带一个鱼竿吧,用来拉你……呀!”
娄静初叫起来,玉鳞故意的等她靠过来用水掀她,虽然马上用手挡住可另一只手还在他手里,脸上身上还是沾湿了一片。
“让你玩儿!”她愤怒地吐着雾气,一边用手去撩船下的水泼他,可是那人早就一下推远,发出几声幸灾乐祸的笑,就一下又没入水中。
“好,”娄静初一边掸着身上的水一边道,“你最好别冒头了!”
娄静初说完端着木盆哼了一声就进船舱,反正玉鳞要上来还会叫她。等她在木盆里注了些水,换了件外衣,玉鳞还没有叫她,她又跑出去看,水面上空空荡荡,她一时心慌起来。
“玉鳞!玉鳞——”朝着水面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她一直没有问过玉鳞他可不可以在水里呼吸,觉得可能会冒犯他,现在却后悔死当初没有问。
“玉……啊——”娄静初惊叫了一声,回头看才发现玉鳞就在自己身后,他坐着一个新的椅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只有头发还有些湿。
娄静初什么也没说,突然就转身跑进船舱,把玉鳞一个人留在甲板上。
她为自己的心慌感到后怕,同时又莫名的生气。
木轮子的声音,娄静初转头见玉鳞进来了,她是在厨房里,地上的木盆里还放着那些河豚。
他脸上没有那种玩笑或揶揄的意味,这让娄静初稍微好受点。
“我不会做这个。”她说的是那些河豚,据说这东西弄不干净有剧毒,她不知道他怕不怕毒,反正她不敢试。
玉鳞过来,捞起一条河豚对准厨房窗户透进来的光,仔细看着,“应该是在它的肚子里点上蜡烛吧,还是给它吞夜明珠?”
“啊?”娄静初摸不着他的意思,他在说什么?
“河豚灯啊,”玉鳞把河豚提到自己的脸庞,不知为什么胖嘟嘟的河豚和他清俊的脸相称有种莫名的喜感,“那书上的河豚灯不就是这样的?”
等娄静初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他说的是书上的灯啊!她的那些书里有一章描写龙临城的夜景,那一章描写的很热闹,其中一个景象就是小儿们提着河豚灯嬉戏,连娄静初也能想到那是纸糊的河豚模样的灯,但这位大鱼少爷……算了,也怨不得他,自己没有见识可是有常识,他连常识都没有。
于是那天就放过了那几只河豚,书房里娄静初在灯下裁了纸,自己试着用细细的竹篾编出了大致的骨架,把纸糊上,糊好的就让玉鳞用笔画外面。玉鳞看着一只做好的灯发呆,直到娄静初拿来一小节蜡烛,把它点燃固定在里面,玉鳞的眼仿佛也亮起来。他把它提到自己的脸前,既困惑,又忍不住被它弄的有点兴奋的样子,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情绪。就好像他并不明白眼前的东西哪里有趣一样,可是那照耀出橘色的光的小鱼,像是一个暖暖的心脏,让他看着莫名的窝心。
娄静初越发觉得玉鳞有时候像个孩子,她托着腮,用手戳着一下小鱼的嘴,他画的很逼真很可爱。
玉鳞把小鱼移到娄静初脸旁,这个灯下的她看起来也不甚一样了,五官更加的柔和,肤色是暖色调的。
她的眼睛,像这光一样,也暖暖的,她的嘴唇,也是橘色的。
娄静初被他看得有些不适,低下头糊着另一个,一边找着话题,“龙临城里,有很多这种小玩意儿,风玲,泥人儿,还有风筝!也是纸糊的,那上面也可以作画写诗,我原先有一个风筝,就挂在我睡觉的房间,是小时候爹爹有一次上岸上给我买的,那上面就题有诗:‘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他说,等我病好可以下地了,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草地上放……”
她突然不说了,然后低下头,再也不说了。玉鳞却听入了迷,“那你想要放风筝吗?”
娄静初静了一会儿,想到小时候,其实性格和自身条件是相辅相成的吧,如果自己是健康的,是不是会更开朗好动一些?因为小时候,她确实羡慕过一些事。
“有想过啊,因为我的风筝很漂亮,后面是白色的飘带,放在天上肯定像仙女一样,不止这样,我还想玩抽陀螺,就是用鞭子打地上的一个陀螺,它就会不停的转,也想到繁华的街上去,听说龙临城的夜景是最繁华的!有很多的小吃,小玩意儿,别致的珠花,还有灯谜会,有名的才子,那里的风筝样式更多,上面的诗词更美。”
就好像所有小地方里的人向往大城市和大城市里优秀的人一样,娄静初也向往过,也曾在心底隐隐地向往着,那在未来等着她的,温文儒雅、英俊而体贴的男子。
当她面色有些发红想到这里的时候,抬头却看见玉鳞亮亮的眼。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紫色,既是冷的也是热的,就像他的性格一样阴晴不定冷热交替,现在那紫色微微地发着光,带着专注,这次娄静初看出了,那里面燃的是火,她低下头,无措地摸着那灯笼。等好一会儿没见动静,抬头就看见玉鳞仍旧提了那可笑的灯,在眼前看。
风筝,小吃,灯会……娄静初的话仿佛也打开了他的一个新世界,有她的世界,哪怕只有几天那样的生活。
“如果……我们有机会可以去龙临城看一看呢?你现在已经可以放风筝。”他说。
娄静初的脸已经红了,她看看玉鳞,突然感到心里如熨烫过般妥帖,那双有热度的眼睛,已经是她这次境遇最大的安慰。
“不必了。”她摇摇头说。
“为什么?”玉鳞问,她不想吗,她在说的时候,眼中的向往已经被灯照亮,清清楚楚。
“太危险了,你上岸去本来就很不方便,不必为了我如此。我不过是你的一个过客,只能陪伴你几十载的人,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让我去一次王城……”娄静初摇摇头,她早就想明白了,玉鳞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完全要求他和自己平等,所以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