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挂心,将军怎么有空来看蕊儿?”傅蕊被绿萝扶着行了一礼,毕竟左倪是有官职在身的。左倪受了,扶她起来,傅蕊在对面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了,绿萝看厅里没有火叫人去提暖炉摆在二人身边。
左倪笑笑,突然对绿萝说,“这里够了,你主子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傅蕊对绿萝点点头,绿萝出去在门口守着,以便外面有事传个话。
左倪把已经凉了的茶彻底推开,“傅小姐,我是萧官的姐妹,你的事她虽然知道但是为了给你保密也没有对我多说什么,她这会子怀里身孕不易操心,若是你有什么麻烦,可以先对我说说,我左倪但凡能做到的,绝对会帮。”
傅蕊抿抿嘴,低下头,“谢左将军,我已经给萧姐姐添了不少麻烦,怎么好有麻烦将军,况且如今我在府上挺好的,请将军转告萧姐姐让她别再为我忧心。”
左倪细细看着傅蕊,突然扯了下嘴角笑道,“可我怎么听说,最近府上不甚平静呢?傅小姐,有些事情说出来总有解决的办法,捂着,只会越来越糟。”
傅蕊突然脸通红,又低下了头,左倪和萧官一样,气质都属于正派,可是萧官偏柔,加上性格通达让人好接受,左倪偏硬一些,说话也带着股子利气,虽然犀利但让人不好与之交心。
左倪知道自己性急,可是她又没有绕弯弯的技术,只能凭自己的手段。
“傅小姐,左倪知道冒昧了,实话跟您说,我这次专程赶来不止是因为当初受了萧官的托付要保护好你,还因为我自己想要了解一些事,你放心,对于你的事如果你不愿说就不说,听了也不会外传,我左倪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应该知道,我说了不会外传就绝不会。而且我想知道的,是关于你父亲玉色的。”
傅隐听到受萧官之托来保护她时眼中眸光闪动,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却一下子绷紧,眼睛也想冻住的珠子。
“你,说我父亲?”
“对,我知道你也是有秘密的,但是我也不是有意要探听,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况且,我能告诉你的,恐怕不必能告诉我的要少。”
傅蕊定定看着左倪,手指松了又收紧,突然她胸膛一起一伏,罢了,这样活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让秘密在心中发酵发出湿腥的味道,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好?
“你想知道什么?”傅蕊问,又道,“你是萧姐姐的姐妹,我愿意信你一回。”
左倪温和地笑笑,她此刻也有了真心想帮傅蕊的想法。
“那——为了公平起见,可以你问我一条我问你一条。”左倪说。
傅蕊想了想,“不必那么麻烦,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
左倪点点头,心里突然更疼惜这个小姑娘,她确实很像致潋。
“你和你父亲,与常人……不一样吧?”左倪斟酌着词句说。
傅蕊垂下眼,“萧姐姐告诉你的吧。”
“不不!她为了让我出手保护你才说了一句,也没有多说。”左倪忙道。
傅蕊想了一下点头,“嗯。”
“你知道为什么吗?”左倪问。
傅蕊摇摇头,突然又道,“我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左将军,我恐怕不能告诉你多少问题。”
“叫我左倪就可以,或者按你的习惯,叫倪儿姐姐也可以。”左倪说,决定放慢提问。
傅蕊低低头,小声叫了声,“姐姐。”
“你和令尊相处是不是也不多?”左倪问。
傅蕊点点,“爹爹总是出门去找药,不常在府上的。”
左倪心头一跳,“药?什么药?”
傅蕊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每次去的地方都不一样,药也不一样。左……倪儿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爹爹的事,可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傅蕊说着咽了一口唾沫,“我上次没看到你带过来的那几页书,我只想问,那鲛鱼最后,会变做什么。”
左倪看着她,傅蕊眸光颤颤,似乎又想知道又怕知道,可能想到了自己的悲哀瞳仁有些湿润。左倪心突然有些疼,仿佛当初对致潋,她低了一下头,如果玉色是玉鳞公子,那傅蕊肯定也和正常人不一样,只是她完全不像真正的玉鳞公子那样习惯,这样活着光是想就让人心疼。
萧官是不想告诉傅蕊的,所以才让自己把那几页书又带走,可是让她这样胡思乱想着,这本身不也是折磨吗?若是知道,还有接受的希望,一直不挑明,又能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看她那样子肯定是自己身子和别人不一样,听曹秋儿说傅蕊从小就有病,门也不能出,这样看来多半是血缘带来的异样。
左倪突然起身,走到傅蕊面前弯腰覆上她的手,“你想活着吗?”
傅蕊愣了,但是点点头。
左倪也点下头,“你知道吗?我的军营里有这样几位将士,还有的只是士兵,在战场上丢了腿丢了胳膊,有一个两只膀子都没了,初活下来的时候有的想到寻死,可最后还是硬挺着活下来,有的脸毁了走在街上会把孩子吓哭,可是……越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越能明白生命的可贵。”左倪突然一笑,“虽然我没有打过几场仗,但是,我也经历过生死,我知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跟何况你……”
左倪低头看看傅蕊的身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鼓励,“你还四肢健全,比有些人已经幸运太多,什么样子,流着什么血,在活着面前,都不重要。”
傅蕊听完已经满含泪水,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有阅历的,用身体去生过去死过的,结结实实的拼过,连思想都会比常人飞跃,比常人强壮。
左倪拍拍她的手,“你,肯定是和正常人不会一样了,你接受,就按自己的一套方法活下去,谁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接受或是不面对,你的人生也不会改变。”
傅蕊低头拭泪,真的说开了,心虽然是疼的像撕裂,但只有这样脓水毒疮才能清除,伤口才能真正愈合。
“最后的鲛人……其实和人差不多。”左倪最后这样说,傅蕊抬起头,呆呆看着左倪,似乎不能马上去相信。
左倪点点头,“真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