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弥熵来了，应该是接到信就急急赶来了。左倪晚上正在筹划一些细节，弥熵就突然出现，左倪惊了一下把面前的纸张不紧不慢地收拾整齐，心想他竟然可以这么简单就潜进自己的将军府，看来府邸的防守没她想的那么好。

“一国两军？这是什么意思？”弥熵不解，眉毛拧在一起，对左倪的转变极为不理解，“这是从未听说过的！”

“现在你就听说了，”左倪收拾好正对着他，目光坦然，“这是我想的计划，这样已经是很客气了，不然我们就战场上死拼。”

弥熵抿抿唇，老实说他在珠俪的时候很想左倪，巴不得立马见到她，如今见了面她却仿佛又把他推远，他们明明都那样亲密过了，她却说敌对就立马敌对。

“左倪，你有想过我们和以前不同了吗？你说话时就从来没想过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

至少他一直都在维护。

左倪别开眼，再是女将军她会害羞，只好背过身子，“我没有说要跟你敌对，你如果够中立就应该明白，我和临宇敌对，跟你没有关系，你若一心帮他们，我又怎么放心说归降就归降？你说可以保证不杀牧野的百姓，你又怎么保证？临宇难道是来做客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保留牧野本身的军队，我知道我们也许阻止不了南疆和你们进犯，但是绝不受外来的压迫，我们要保留武力，用于保护自身。”

“当然，如果临宇不愿意，你也不想牧野的子民保卫自己的人权，那我们就只能死拼，这一次，我不会退缩，我们是军人，也不怕为国战死，只是希望你明白，最后一刻的军人，都是疯狂的，哪怕同归于尽，也要保住我们自己的家人。”

弥熵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左倪，她似乎成长了很多，不是原来那个坚强却敏感易受干扰的女将军。他承认他虽然爱左倪，可也利用自己的才智想操控她，因为他觉得只要能拉近他们的关系，得到她，那种蒙蔽和操控不算什么，左倪即使到最后发现和自己想的不是完全一样，但那时他已经得到了她，她会对他有更多的爱和宽容，甚至超越她原本要保卫的东西。

可如今并不是这样，左倪显然更加坚定自己的初心，只要她想通是怎么一回事要怎么做，她就会坚持到底。这样的左倪让他头痛但也不由地心动，这正是她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弥熵避开眼，转身踱着步，想做最后的努力，他转身对着左倪道，“倪儿，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回珠俪，做珠俪的将军。珠俪的国土已经扩充，也更加强大，那里的百姓也会承认你的才能，去爱戴你。而且，我永远都不会迫害你，我只会，会……”

左倪听不下去，连忙别过身子，“弥熵，你应该清楚，我不会抛下牧野的百姓，这不是哪一方更重要的问题，这是天职。我也希望你不要逼我，因为我真的也不想伤害你，”

左倪叹口气，终于认真的看着他，“因为我也在乎你。”

弥熵不说话，左倪如今清明的很。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她要做什么，事情比他想的复杂了，不是那么好收尾了。

左倪有些凄然地一笑，“我跟你讲，是因为我还是相信你是怀有一颗相对中立的心的，尽管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一点利益也不从中得到，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希望能把对双方的伤害降到最小的，对吗？”

弥熵看看左倪，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实说他没那么善良，大多都是和她在一起后被不知不觉同化的，大概也是不想她伤心，所以不自觉地就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你真的决定了？”弥熵看着左倪，她真的太特别，自己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左倪点头，无比坚定地说，“没错，一国两军制这个我和严沫离商量过，并不是不可行。”她说着拿出自己拟定的条款给弥熵看，一边解释道，“牧野保留自己的军队，但是不是和临宇打仗，而是用来保护剩下的牧野子民的权益，我们可以签订条款，互不干涉。牧野就像接纳了临宇迁徙一样，边关镇守的军队依旧是北霖军，临宇自然也会派自己的军队驻扎，军队间没有谁高谁低。”

“这不是牧野和临宇共存吗？这两个国家不可能共存的，会不断发生内战的。”弥熵打断说，但脑子里已经就纸上左倪的那些条款模拟可能性。

“可君王只有一个啊。”左倪道，指指相对应的条款，“临宇可以称王，但必须签订协议，保留牧野军队，并且互不进犯，因为牧野的子民也会创造国力，养牧野的军队理所当然。严祤也会和临宇他们谈判，严家愿意放弃君王的地位，但是要保留严家军，如果牧野的百姓得不到人权，我们依旧会联合起来对抗那时的王朝。当然，我相信很多年后临宇会慢慢同化牧野的军队，但到那个时候，两个国家也同化的差不多了，起码，我们争取到了缓冲融合的时间。”

弥熵看着左倪，她说的和她的表情并不相符，她看起来特别脆弱，所以她别开目光，颤颤地道，“弥熵，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那时的珠俪，可不可以尽量保持中立和公平，临宇已经有了君王名分，他不那么需要支持，那时的牧野，才是需要帮助的。”

左倪抬起头，看着弥熵，“那时，我相信我在你身边，你也不忍心伤害我曾经的国家和百姓。”

弥熵突然呼吸一重，她的意思是，她将来会和他在一起？

弥熵走近，他的影子覆盖了左倪，他低下头，露出几乎完美的侧面，“那你和我，是为了你的国家吗？”

左倪低下头，小声却肯定地道，“有这个好处，但，那不是原因。”

弥熵看着她，突然吻上了左倪的脖颈，左倪浑身一抖，皮肤上顿时突出一层小粒，再看弥熵仿佛吸了血的妖冶吸血鬼，他笑开，露出雪白的牙齿。

后退几步，拿起桌上摞好的纸张，朝左倪扬一扬，“我会看的。”

忽然他暧昧地眯一下眼，“或者——今晚你讲给我听？”

左倪发窘，她总觉得，这像卖身和亲。但事实上，左倪真是给弥熵几乎讲了一个晚上，最后趴在他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抓着纸。弥熵看着她疲倦的睡颜，曾几次想打断她，但是看她讲的那样用心，又对他那么有期望，终是不忍，有时候觉的很奇怪，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女子，只是有个好身手罢了，却一个人担起那么大的责任，危难之际想用自己的力量，来救济一个国家的百姓。

弥熵点点她的小鼻头，手枕着胳膊叹口气，他终究是没那么善良的，虽然她的计划可行，但是他听着也没那么激动，罢了，只当为了她吧！

凌橒眯着眼看完了整份合约的草案，最后面无表情放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严祤，“如果，我不答应呢？”

其实心中已经开始有了骚动，严祤那永远的淡定神色总是让他隐隐不安。

“如果你们只是争取时间养精蓄锐，将来再反了怎么办？”凌橒挑挑眉毛，对面的严祤和他长得确实有几分像，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他每次看见严祤甚至有一种怪异的亲近感，他曾经很认真的想过严祤是否是当年凌家遗落的一个子孙。

严祤难得勾了勾唇角，因为这个笑意五官一下柔和了许多，像缓缓散发光华的黑色珍珠，“我们在你统治的国家意图谋反，不如现在和你对战到底，那样简单的多。条约上的内容都是相互制约的，如果这样你还感觉不到安全感的话，那不如就依旧选择继续战争。我知道珠俪和你们的关系，但是牧野如今的整体兵力也并非不能一拼，到了国家末日，军人都是很疯狂的，我想你应该已经体会到了。”

凌橒不说话，他的兵力现在就远远高于北霖军，可是这支可怕的军队没有让他占到一丝便宜，并且损失已经超过原来的设想。

“况且，”严祤继续说，“即使你真的到最后赢了，你带着你剩下的兵力去统治牧野那样一个大国，人们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为了保卫国家统统牺牲，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心境。与其面对他们无休止的反抗，现在这种方法相对平和多了，你也可以保存国力面对突发状况，。当两个国家的人民融合的差不多的时候，第一代守护的牧野武将也渐渐老去，你总有办法让人取代他们。这样和平的合并两个国家的百姓，不是会平静的多吗？”

凌橒定定地看着严祤，“你为什么会放弃王位，你是有希望的，你这样一个人，甘愿不做王吗？”

严祤笑了一下，抬起头望着账外的风沙，带着血腥味湿潮的空气。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想做君王，如果它是一种责任，我愿意去履行，如果它和我最初的责任相违背，我只能选择坚持最初的。”

凌橒皱眉，他想不通，“那你想要什么，难道你什么都不想要？”

严祤突然转过眼，他眼里闪过一丝的恍惚，这让他雕塑一样的俊面有一瞬温软的瞬间。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有。”

凌橒突然松了口气，如果严祤什么都不要，那他也不会放心。

“你想要什么？”

严祤想了想，最后突然轻轻笑了，有些无奈，有些绝望，又有些轻松，他摇摇头，“别人给不了我，我只能，自己再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