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外人都散去，诚王挥退一众丫鬟、婆子，安抚了诚王妃一番，这才将目光投向玉兰，带着惊奇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初锦的衣服变成那样，到底真是天谴，还是人为？”

众人见了衣衫染血的奇异场景，再联系刚才玉兰那番话语，下意识都会觉得是天谴。

便是诚王，也是这么想的。

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巧了，一切都发生得刚刚好，让他难免生出几分疑窦来。

何况，玉兰之前有过种出刻字的桃树的先例，让诚王记忆犹新。

虽然内中奥秘说破了不值什么，但这份玲珑心窍，确实一般人难及。

故而，他才有此一问。

玉兰眉眼间忧伤不减，透出一抹冷沉的光，淡淡抿着唇，便解释起来，说自己无意之间，发现了一种草药，常温时无色，遇热了会变成大红色，乍一看过去，仿佛鲜血一般。

要说，这奇异的玩意儿，还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这几年，她一直在研制水银镜，毕竟，大燕并没有懂这个的工匠。贵女们闺阁中的用物，全是从海外运回来的，巴掌大的水银镜，开价就是几十两银子，贵得让人咋舌。

玉兰发现内中的商机之后，便一直潜心研究。

她运气不怎么好，加上这里条件简陋，折腾了好几年，却一直没能将东西制出来。

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譬如这遇热会变色的液体，便是她与丽娟一起发现的。

这段时间，面对有着强硬背景的死敌初锦，骂不得打不得杀不得，她心底隐约便生出了利用这液体，制造一出天谴的好戏。

唯一不怎么好办的，便是不知道怎么跟初锦撞上。

没成想，初锦竟然不请自来，可谓是瞌睡遇上枕头。诚王眼中流露出一抹思索，一下子便将其中的关节看透，道：“刚才你扑上去，跟初锦厮闹的时候，手上必定沾满了这种液体吧。”

这话可谓一语中的，玉兰坦然颔首：“不错。”

闻言诚王妃恍然大悟，便道：“难怪你要让人捧着蜡烛一起现身，一则是为了营造氛围，二则是想让屋里的温度变高，这样液体才会显色。”

之前因时间紧急，玉兰来不及多解释。

如今细想前因后果，诚王妃倒是能将事情看得明透。

几人谈了一阵，诚王眸中隐含锐利，缓缓道：“今日之事策划得很好，可谓神不知鬼不觉。”碍于初锦如今的特殊身份，他们根本就不能正大光明跟初锦对着干。

祸国殃民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但如今借助鬼神之事，坏了初锦公主的名声，也算是小小出一口气了。

他的目光从那副小棺材上面缓缓划过，心中一阵伤痛，又带着几分愤怒。

本来，用不了几个月，他就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就能含饴弄孙。

如今，因为初锦，抱孙子的指望泡了汤。

还有诚王妃，也被牵扯着断了腿。

这仇他会记一辈子，今天种种，不过是开始罢了，绝不是结束。

他暗下决心，又看向玉兰，安抚了几声，这才命人进来，抬诚王妃回主院。

等到了晚间时分，齐非钰回府后得知今天发生的事情，自是十分惊喜，咬着牙道：“她竟敢上门说风凉话，这样的贱人，怎么对付都不为过。”骂了两声，又搂过玉兰一顿夸。

玉兰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兴奋的脸，笑着道：“今日若是你也在场，那就更好了。”

齐非钰道：“我若是在场，必然会沉不住气，亲自下场跟初锦厮打，一定不可能有现在的效果。”

他叹了一声又道：“我一直想将你护在羽翼下，但从没让你安生过。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儿，还要你自己出头，每每想起，真是觉得愧对你。”

玉兰含笑摇头，从容自若道：“说这些话做什么？咱们是夫妻，就该同进同退，没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顿了顿，又道：“再者，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娇花，我是要站在你身边，跟你共度一生的同行者。遇上事情，咱们就该一起承担，没必要让你独自煎熬。”

齐非钰盯着她的脸颊瞧，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息，玉兰已经大好了，面色也养得白润透嫩，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多上几分水润。

这段时间，他虽然也睡在主卧照应玉兰，却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如今，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他赞叹道：“你这副模样，真是让我又爱又敬。”

拉着玉兰的手细细摩挲，眸中暗含火热：“给你诊脉的张太医怎么说？你的身子休养好了吗？”

平时，玉兰的生活，就被打点得妥妥当当。

如今玉兰流产，齐非钰更是格外上心，诚王妃那边，也将各样要吃要用的补品流水般送了过来。故而，玉兰这个小月子，坐得极精心。

玉兰看懂他的意思，脸上红霞漫布，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着羞道：“张太医说了，我身子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

顿了顿，又悄声道：“这些天难为你了，今晚我好生伺候你，不过，你还是要怜惜一点儿，人家还是娇花呢。”

齐非钰听了这充满风情的话，不由得忍俊不禁，点着玉兰的额头道：“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娇花，现在又说是，你到底要闹哪样？不过，小玉兰儿倒是越发善解人意了，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这小模样吗？”

不等玉兰回答，他弯唇一笑，眸中春风荡漾，直接将玉兰抱起，快步往内室走，嘴里道：“我也不说什么甜言蜜语了，直接用行动来证明吧。”

玉兰脸上露出浅浅笑靥，一手搂住齐非钰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自己的小腹上缓缓划过。

孩子没了，她是最伤心的那一个，但又能怎么样呢？

无论心里有多少怨恨，多少不甘，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人这一生，只能往前走，根本就不能再回头去改变什么。

她会将对初锦的怨恨刻在骨子里，将失去孩子的伤痛记在心里。

至于眼下，还是要咽下所有的苦，跟齐非钰好生携手，过好眼前的日子。

若是一直耿耿于怀不能放下，反而会失去更多的。

道理她是明白的，所以，她一定会经营好自己的人生路，绝不留下更多的遗憾。

一夜之间，京中迅速的蔓延出一条流言。

初锦下黑手，弄掉了诚王世子侧妃肚中的孩子，弄断了诚王妃的腿。

这也就罢了，她还亲自写信给诚王，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还亲自到诚王府，打着安抚的旗号，行挑衅之实。

最后，老天爷也看不过她的所作所为，直接显灵来了一出天谴。

豪门争斗，内中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因果报应，给了无数人无限的想象，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逸事，迅速蔓延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夜之间，初锦在京城的名声，就直接跌落谷底了。

毕竟，她再高贵，也是大魏的公主，大燕可没有多少人买她的账。

素日里，她一向自恃身份，用鼻孔对着人，人缘根本就不好。

何况，一年之间，她的儿女接连去世，如今连老天爷都看不上她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怎么会跟她亲近，说她的好话呢？难道不怕被她身上的霉运连累吗？

昆莫拉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静静坐在驿馆的亭子里，一动也不动。

底下伺候的几个丫鬟见她呆呆怔怔的，很是担忧。

偏巧，能做主能出面劝解的昆进，进宫去了。

——昆进钟情韩月婵，但韩月婵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太后、云昭长公主也扬着脖子扭着性子，根本不肯点头。

睿安帝虽然想拉拢昆进，但到底不愿跟自己的亲娘和亲姐姐起冲突。何况，强扭的瓜不甜，韩月婵没有和亲的志向，这婚事即便成了，也没什么意思。

睿安帝思前想后，只能将昆进召进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