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妃看着脸色扭曲、唾沫横飞的初锦,额角暴起一道道青筋,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对初锦的性情,也是有些了解的,可没想到,眼前这人总能刷新她对“不要脸”这三个字的认知。
这样的人物,不过是仰仗了出身罢了。若她不是公主,依照这样的性情,不知被人弄死多少回了。
此时此刻,诚王妃真想抛下贵妇的仪态,真想如市井妇人一般,直接指着初锦几句,好出一出心里的恶气。
就听初锦声音清冷地道:“本公主的话,你听懂了吧?这就让人将陈贱人带来,大家都省些事儿。”
诚王妃掀开眼皮,缓缓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三皇子妃过世,公主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心里也是怜悯的,但各人有各人的因果,三皇子妃是染病过世,与陈氏有什么关系?公主这要求,我是绝不能答应的。别说陈氏如今怀着孕不能来这里,就是她没怀孩子,我也不能让人往她身上怕脏水,将她往泥里踩。”
这一番话舒缓从容,句句入耳。
初锦立刻面色紫涨,气得浑身乱颤,胸膛一起一伏。
素来在她跟前,诚王妃一直是隐忍退让,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何况,今儿个又是在三皇子府,自己的女儿刚过世,诚王妃更该退让了。
万没料到,今日诚王妃出乎意料,竟敢将腰杆子挺直了跟她对着干,还透露出陈玉兰已经有孕的消息。
这让初锦越发觉得难以接受——凭什么自己的女儿惨死,陈玉兰却越活越好了?这世道,还有公平可言吗?不把陈玉兰的皮扒一层下来,九泉之下的李茜罗,如何能够瞑目?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初锦猛然冲到诚王妃面前,直勾勾盯着诚王妃,声嘶力竭的道:“别说跟陈氏没关系,陈氏干了什么事儿,大家都知道。我女儿花儿一般的年纪,如今惨死,人人都唏嘘叹息。如今,我就这么点子要求,你还梗着脖子不答应,你还是个人吗?陈氏是个贱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见不得人的下贱货,装出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其实皮囊里的那个心肝,比谁都黑。”
诚王妃脸色未变,然目中已经带火,索性微微笑了起来,缓缓道:“论无理取闹、颠倒黑白,这世上没人能跟公主争锋。唔,平心而论,我不但这一点及不上公主,还不爱生事儿,并不是有人咬了我一口,我就要还回去的,何况,还是为不值得的事儿。是非对错,大家自有公断,告辞!”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彻底激怒初锦了。
不值得的事儿?在这下贱庶女眼里,自己的话,竟不值得在意吗?
初锦越想,越觉得难以忍受,气冲冲便抓向诚王妃,只她才刚伸手,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岳母这是做什么?”
初锦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却对上三皇子锐利的双眸。
初锦见三皇子竟拦着自己,越发恼怒,尖声喊道:“走开!”将三皇子的手往上格开,又要去抓诚王妃。
与其同时,诚王府的丫鬟、婆子都抢上前来,将诚王妃牢牢护住了。
三皇子眉头一皱,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沉声道:“岳母这是做什么?我知道茜罗去世,你心里很难受,但你不能乱撒气。”
初锦气得浑身颤抖,叫道:“谁乱撒气了?我是在为女儿出气,谁也说不得我。”
她看向三皇子,又连声冷笑道:“女婿,茜罗跟陈贱人的过节,你是清楚的。如今我提了条件,要陈贱人来灵前赔罪,我自问合情合理。我女儿是你的结发妻子,也是你的脸面,你看着办吧。”
听她拿言语挤兑自己,三皇子暗自冷笑不已,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道:“岳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逝者已矣,何必多生是非?”
他也没瞧初锦震惊的脸颊,只转眸看向诚王妃,叹了一口气道:“今儿个让婶娘受惊了,来日侄儿再上门赔罪。”
诚王妃淡淡道:“逝者已矣,皇子还是节哀顺变吧。”顿了顿,又道:“赔礼倒不必,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问还是有几分气量的,再者,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绝不会如疯狗一般胡乱攀扯人,更不会迁怒于人、没事找事。”
初锦听了这番话,两眼瞠大,脸色比锅底还黑。
——这话横听竖听,都是在指桑骂槐,骂她是疯狗,没事找事。
向来诚王妃在她跟前,都是沉默寡言,从不敢与她争长短。
没成想,陈氏进了门,这贱人不但境遇好了起来,得了诚王的欢心,连胆量也见长呀。
望着诚王妃艳若桃李的脸颊,初锦眼睛里闪着火苗,几乎就忍不住跳出来,直接把诚王妃按倒在地打一顿,好出一口恶气。
可诚王妃已经被一众仆妇们护得死死的,三皇子又不站在她这边,她竟是没法儿下手了。
这时诚王妃轻哼一声,看也不看她,直接转身飘然去了。
初锦又气又怒,转过头与三皇子理论起来,翻来覆去说李茜罗是受了玉兰的气,一时想不开去了寺庙,又因心情郁结,才一病不起,让三皇子为李茜罗找回场子,将玉兰弄到灵前来赔罪。
三皇子被她念叨得脑门生疼,心里十分烦躁。
初锦的话,他可没放在心上。
别人不知道李茜罗为什么死的,他心里岂能没有数?若不是李茜罗自己一心作死,母后岂能下狠手?这事儿,根本就扯不上陈玉兰。
如今,李茜罗去了,好生办一场丧事,就算完事了。
于李茜罗而言,能保留皇子妃之位,有这么大的排场,九泉之下也该满足了。
偏初锦是个混不吝,一心想为亡女出口气,竟跳着脚跟诚王妃争执,一门心思算计、对付陈玉兰。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陈玉兰清淡如菊的身影,又想起刚才诚王妃提及陈玉兰已经有孕的话,三皇子心底滋味难辨。
陈玉兰在太后寿宴上的种种表现,他看在眼里。后来,又在恒王府与之闲谈一场,这个聪慧、从容、淡雅的女子,便让他侧目相看,让他心底生出一股敬意,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让他尤为不安,之后,便刻意不再去想了。
没想到,再次得知她的消息,竟是在这样的场合。
三皇子走了片刻神,等清醒过来,耳畔依旧是初锦喋喋不休的尖叫声,远处又有一伙人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这场景实在难堪,三皇子只觉得颜面无存。
可这到底是他岳母,为大事着想,不能翻脸呀。
三皇子默默劝解着自己,忍着气让初锦不要多生是非,好生劝了几句,这才借口有事抽身走了。
初锦看出三皇子存心敷衍,气得哇哇乱叫,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是公主,但只是大魏的。这里可是大燕的地盘,三皇子不买账,自己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另一厢,诚王妃冷笑着回了府,倒也没将初锦闹腾的事儿放在心上。
只是没多久,便有管事过来报,说是初锦派了一伙人过来,直接求见诚王,想让一家之主出面,将玉兰送到李茜罗灵前赔罪。
诚王妃露出惊容——这初锦该不是伤心过度,脑子有毛病了吧?怎么还没完没了折腾呢?诚王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答应这无礼要求,任由她踩玉兰?就算她是异国公主又如何?诚王难道就是吃素的,能任由她欺辱?何况,论起来,这里面,根本就没玉兰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