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天来,她在一个出身卑微的丫头跟前低头赔笑脸,好话都说尽了。
自己可是堂堂的王爷侧妃,陈玉兰她哪儿来的底气?自己都这般低声下气了,礼也送了,她凭什么不原谅自己?自己长得好出身高贵,便是当王爷正妃也是够格的。偏男人们眼瞎心盲,不捧着自己,反而去看重一个低贱婢子。这世道,可真够混乱的。
因为太过气愤,甄侧妃思绪有几分混乱,霍然看向玉兰,张嘴道:“你凭什么说这话?你以为到了京城,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份来历吗?你个婢子凭什么蹬鼻子上脸?我这么给你面子,你凭什么不接受?”
凭什么不接受?玉兰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静静站着,抿唇笑了。
甄侧妃觉得自己没有多大的错,但于当事人的玉兰而言,那在空中飞坠的感觉,那一刻的恐惧,那扑倒齐非钰的尴尬,是她今生今世都不能忘怀的。
甄侧妃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打的是害死或害残自己之心。如今她上门哀求,并不是真心悔过,而是想求得自己谅解,从而得到恒王的原谅。面对这样的人,如何能一笑泯恩仇?自己凭什么要原谅她?若当时不是自己运气好,说不定此时此刻,自己会遭受万劫不复的伤害。若不是事情暴露了,甄侧妃岂会如此?
玉兰想着,缓缓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也不明白你的底气从何而来,我不能勉强你。就我自己而言,不原谅你是我的选择,你也无法勉强。”
她脸上平静无波,只盯着甄侧妃的脸,微微扬起眉道:“不错,我出身低微,这一点我不会否认,也否认不了,但这不代表我就不是一个人,不代表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差点死在你手上,凭什么要原谅你?凭什么忍着难受,要为你说好话?凭什么要为了虚名,让你得好处?你值得吗?你配吗?”
玉兰素来心口如一,即便甄侧妃说了那么多话,也不可能扭转她的心思。
甄侧妃万料不到玉兰会说这样的话,不由一怔,看着玉兰说不出话来。
齐非钰看着玉兰,满脸都是赞赏之色。
恒王却斜睨着甄侧妃,脸上隐隐有层青气,咬着牙道:“本王的话你听不懂吗?本王已经说了,让你好自为之,你竟不肯消停。哼,你继续折腾了一番,如今,也不过是自作自受、自取其辱罢了。”
看着动了雷霆之怒的恒王,甄侧妃整个人几乎要瘫软,眼中一片茫然。
一股绝望和愤怒从心尖里涌上来,她侧过脸看向齐非钰,冷笑道:“听说齐世子钟情于陈玉兰,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出身低微,更兼性情古怪,心胸狭窄,一点小事就死揪着不放。”
她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这样的女子,岂配得上你?即便给你当个通房,也是委屈了你。齐世子,你且听我的劝,不要再与她来往了,不然来日她必定会让你蒙羞。”
玉兰不肯原谅,还拿言语挤兑;恒王对她怒目相向,竟骂她自取其辱,没有半点怜惜之情,凡此种种,都令甄侧妃心灰意冷。
自身的境况,已经不能挽回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讨好玉兰?为什么要让玉兰有好日子过?
费尽了心思挑拨,为的,不过是让齐非钰生出芥蒂,令玉兰陷入困境,令玉兰被齐非钰厌弃、生不如死罢了。
齐非钰嗤笑,看向玉兰,舒出一口气:“玉兰,今天的事儿,你的确做错了。”
众人都愣住了。甄侧妃却一脸狂喜,带着笑容道:“到底是世子,见识就是不凡。本就是一点小事,我都认错赔罪了,她却死揪着不放,她……”
却听得齐非钰道:“对着这样想害你性命,心如蛇蝎、挑拨离间的女子,你竟只给一句不原谅吗?”
甄侧妃大惊,一双眼直直朝齐非钰瞪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齐非钰却不理会,只依旧向玉兰道:“你也太心善了,这样的女人,你应该恨她,毫不留情面给她几巴掌,出一口恶气才是。”
叹了一声,又道:“不过我也知道,你心里必定是极为难的。毕竟,这是我九叔的侧妃,算是长辈,哪怕她自己不尊重,你也不能不顾及我九叔的面子。”
玉兰看他一眼,又看了恒王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没言语,但眼眸之中,却透出几分无奈。
这表情,分明是站在齐非钰这边,同意了他这番理论。
恒王这时开口道:“非钰,你不必拿话挤兑本王,这虽是本王的女人,但做了错事,本王绝不护着。”
他又看向玉兰,声音温和下来:“本王之前就说了,要将甄侧妃送往京郊别院,此生再不相见。你若想出气,只管动手就是,本王给你撑腰。”
顿了一下,又道:“本王知道你心里必定有些为难,罢了,不必你动手,本王代你出手就是。本王虽不朝女人动手,但为了给你一个交代,少不得破例一回。”他说到这里,便皱着眉头,朝甄侧妃走了过来。
甄侧妃骤然变色,咬牙看向恒王,结结巴巴道:“王爷……王爷说笑了……”
被恒王驱逐,已经是莫大的羞辱了。若再当着众人的面,被恒王扇巴掌,她还有什么脸面?
“你哪只眼瞧着本王是跟你说笑?”恒王冷笑,话音未落,一巴掌扇在甄侧妃脸上,“这王府是本王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为所欲为了?你是清闲日子过久了,什么都分不清了是不是?今儿本王让你认得规矩!”
这一巴掌打得甄侧妃眼前发黑,眼泪齐刷刷流下来,只觉得心里充满了委屈、愤懑,几乎要爆炸了一般。
恒王扫了她一眼,那目光里含着不屑和怒火,旋即又一扬手,扇向另一边脸颊:“只一边有伤可不好看,本王心善,让你的脸对称一些。”
甄侧妃满面泪痕,哭得满脸的脂粉都和成一片,又挨了巴掌,被打得头昏眼花几欲晕倒。
带着不甘和愤怒看了玉兰一眼,她终是承受不住,直接跑了出去。
待她去了后,一直当布景板默默看戏的韩月婵道:“之前听说甄侧妃极得宠,想不到九舅舅会这么对她。”她微微一笑:“九舅舅,你倒是个恩怨分明的,没被她哭哭啼啼的表相迷惑住。”
恒王听了这几句,放缓了脸色道:“本王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听到你的夸赞,啧啧,不容易呀。”
他揶揄了一番,方看向玉兰,叹气道:“秋千的手脚,虽然是甄侧妃命人做的,但本王不能置身事外。此事是本王对不住你,还望你不要因为这事,跟本王疏离。”
玉兰忙摇头道:“怎么会呢?王爷已经惩罚了侧妃,还亲自动了手,我心里只会感激,绝不会有别的想法。”
她看了恒王一眼,带着歉疚道:“我一来就搅得王爷家宅不宁,该我向王爷道歉才是。”
恒王摇头:“此事与你有什么相干?都是甄侧妃黑了心,这才酿下大错。”
不等玉兰回答,韩月婵道:“作孽的是旁人,你们是无辜的。照我说,你们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耽误时间不说,我听了牙酸。”
众人听了她的话,不由得都笑了。
一时韩月婵又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不必再提。”她看向恒王,挤了挤眼睛:“九舅舅,咱们也该有眼色一些,你说是不是?”
恒王不由一愣,露出不解之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月婵道:“你竟听不懂吗?陈妹妹与钰表哥两情相悦,前天才重逢定情,不知有多少话要说呢。咱们在这里杵着,岂不是煞风景惹人厌烦?”
她叹了一口气:“才夸奖你一句,你脑子就转不过弯来,我真是白说好话了。”
恒王失笑,却也点头道:“你说的是,既如此,咱们一起走吧。”
韩月婵看向玉兰、齐非钰,娇俏笑道:“我与九舅舅走了,你们好好聊。”言罢果然随着恒王,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