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远离了人群,远离了喧嚣、纷争。
玉兰看向齐非钰,微微蹙眉道:“刚才那穿红衣的小姐,分明认识你呢。”
齐非钰眉眼纹丝不动,淡淡道:“也许吧,听她的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但我真不记得她是谁了。”
玉兰咬着唇道:“是吗?那小姐穿得精致,容色绝美,你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齐非钰不以为然:“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多的是,难道我都得记住吗?”
摩挲着玉兰的手,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莫非你吃醋了?”
玉兰红了脸,抽回自己的手,撅着嘴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齐非钰看着她微微嘟起的樱唇,只觉整颗心都是软的,柔声道:“陈玉兰,你放心,在我心目中,你与其他女子不一样。你虽长得不算绝美,但你性情可爱,我就算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玉兰心酸又心甜,哼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些甜蜜话儿,是恒王爷教你的吧?”
齐非钰皱眉道:“你也太小瞧人了。难道以我的智商,说几句甜言蜜语都得人教吗?我若蠢成那样,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呢。”
见他一脸委屈不满,仿佛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玉兰忍不住笑了一声:“算我说错了话,齐公子别生气。这样,我出银子请公子吃东西,算是赔罪,如何?”
齐非钰挑眉:“难道我还缺银子吗?”
玉兰耸肩:“那公子想如何?”
齐非钰盯着她的脸颊,不怀好意勾唇一笑:“你若真心诚意道歉,待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主动亲我一下,如何?”
玉兰脸若流霞,啐了一口:“你少做梦了,反正我只愿意请你吃点东西,你爱要不要。”背过身子不搭理他,只专心搜罗街上的小吃摊子。
齐非钰见状,只得叹了一声,放下心中的绮念,轻声道:“之前我与张三哥出来逛时,发现有个小店面,地方虽然偏了些,但做的吃食不错,又干净。这街上乱哄哄的,不如我带你去那儿,如何?”
玉兰沉吟道:“你其实挺挑食的,连你都赞好,必定是极好的地方。只是,这大过节的,不知道店子开没开。”
齐非钰笑着道:“这倒不必担心,开店子的人,都是为了讨生活,今天是绝佳的机会,岂会关门谢客?正好,如今时辰还早,咱们现在就过去,将店子包下来,如何?”
玉兰一想也有道理,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在街道上走了一会儿,七弯八拐的,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弄口。
抬头,入目是灰白墙面、黑瓦;望进巷内,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被踩踏得锃亮,幽深中带着古朴气息。
齐非钰携了她,往里走了一会儿才停下,回身笑道:“就是这。”遂拉着玉兰,跨进院中。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迎了过来,穿得并不华丽,但很干净整洁,透着利索气儿。
那妇人姓沈,是店里的老板娘,一看见齐非钰,满脸堆笑道:“张少爷来了!你可有好一阵子没来了。”
玉兰奇怪,什么张少爷?
她看了齐非钰一眼,恍然明白过来。
想来,他是用了化名,假托与张继安一个姓。
毕竟,这齐是国姓,至于张姓,则是极寻常的。
在她思忖的当口,妇人将目光投向玉兰,见玉兰打扮得极寻常,便诧异的道:“哎哟,这位是……是你的侍女吧?大过节的,人人都带心上人出来,张少爷却带侍女,真是体恤下人。”
玉兰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颔首道:“大嫂说的是。”
正在这时,齐非钰的声音却响起:“沈大娘说错了。”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声音清脆柔软,一个清润有力,表达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场面一度很尴尬。
沈氏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
玉兰也有些意外,蹙眉看向齐非钰。
说实话,她倒想瞧一瞧,齐非钰会怎么介绍自己。
却听得齐非钰轻咳一声,肃容道:“沈大娘,这不是我的侍女,这是我心上的人,是我的挚爱。”
玉兰红了脸,垂下眼眸不语,心底却感觉到了丝丝甜意。
曾经,多么期盼这世上能有一人不顾世俗的眼光,只在乎自己,只以自己为中心。
曾经多么希望这世上能有一人,爱自己爱得忘乎所以。不管别人多么惊讶,不管在世人眼里,彼此是不是相配,他仍旧愿意携着自己的手,告诉全世界,自己是他的挚爱。
如今,这样的人,真的出现了,怎能不让她喜悦感动?怎能不让她为之动容?
沈氏眸中,流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一个是俊朗不凡、宛如天人的公子哥儿,一个是衣饰寻常略有姿色的小姑娘,怎么瞧,怎么都不相配。
不过,公子哥誓言旦旦、诚意满满,绝无半点说谎之意。
她怔了片刻,才恢复过来,连忙道:“是我弄错了,对不住。”
挤出一抹笑容,违心道:“看起来,公子跟这姑娘很……很相配。”
齐非钰似乎没瞧见她的脸色,笑容满面的道:“沈大娘很有见识。”
这时,沈氏的男人过来,看了沈氏一样,佯怒道:“你最是心直口快,但贵人面前,好歹收敛点儿。”
沈氏被他呵斥,却并不生气,反而嗔道:“我向来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待如何?你不满意吗?不满意,我也不改。”
男人愣了一下,叹气道:“我能如何?我拿你这婆娘没办法。”
两人虽在斗嘴,但夫妻之间的情浓意洽,却是能一眼就看穿的。
片刻后,男人看向齐非钰,搓着手笑着问:“今儿张少爷要吃什么?”
齐非钰看向玉兰,柔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玉兰定一定神,随口道:“我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你点吧。”
齐非钰听了,凑近她低声道:“也对,这世上凡是能吃的,你都是爱吃的。”玉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嗔道:“你有意见吗?有意见保留,我反正是不会变的。”齐非钰忍笑道:“不敢有意见,我拿你没办法。”
两人这番对话,跟之前沈氏夫妻的对话,倒是有几分相似。
玉兰察觉了,不由得有几分怅然若失。
这时,齐非钰想了一下,便看向沈氏,道:“算了,也不用弄太复杂,今天是元宵,咸、甜口味的元宵各来两碗,再随便弄几样菜肴。”
男子答应下来,正要下去忙碌,玉兰开口道:“先别走,有鸡汤吗?来一汤碗。”
齐非钰诧异:“你想喝汤吗?不如让他们做河鲜烩,那个味道好,且是他们的招牌。”
玉兰看他一眼,摇头道:“不要别的,就要鸡汤。”
齐非钰无法,只得道:“既如此,依你就是。”
顿了一下,看向沈氏和那男子,又道:“两位,这里今儿个我包了,你们关门谢客吧。”
沈氏闻言甚是欣喜,连忙应了,请两人在院子的古树下坐了,送上茶点,方与男子下去忙活。
齐非钰提壶斟茶,骤然想起一事。
之前陆辉受伤,玉兰携了鸡汤探望,被他撞上了,起过一番争执。
往事如烟,却并未就此消逝。
唇角挑出得意又欢喜的弧度,齐非钰喜滋滋的道:“刚才那鸡汤,你是为我点的吗?你觉得我爱喝鸡汤,一直记在心里了,是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待会儿鸡汤上来,我得一个人承包了。”
玉兰被他点破心头所想,扭开脸道:“别自作多情。”
“是你口是心非才对,”齐非钰将椅子移过来,坐到她身边,笑眯眯的道,“点滴细节都记在心里,陈玉兰,你还敢说心里没我吗?”
玉兰闭一闭眼,轻声道:“咱们现在不提这个,好好吃完这顿饭再说,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