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厉坐在对面压低了声音从头开始朗读,这是荀舸交待的,每日清晨两个小时的朗诵,不得任意中断,任何世家大族都是尊师重道的,陆家自然不例外。
他不时的抬头看看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她斜斜的靠在沙发上,白皙粉嫩的脸蛋上有些泛红,他蹙眉,叫道:“生病了,渺渺生病了!”
画眉轻声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低烧,再抬起柔软的手臂,探脉搏......
程铮放下电脑,走到她身边,小声问画眉:“如何?”
画眉蹙眉不语,久久才到:“感冒了。”
程铮蹙眉:“她的身体素质习武之后历来不差,这又没受风又没受寒的,怎么就感冒了?”
“渺渺姐,是不是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修习了?”
程铮望了望陆厉,沉声道:“应该是的,她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快一个月没练了。”
陆厉不知为何,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小声问画眉:“渺渺感冒了?那你快开药。”
“是,家主。”
气怒郁结于心,初冬的寒风一扫,邪气入体,很难不感冒。
程铮看了陆厉几眼,见他一脸关切的望着季渺,没有半点儿之前那癫狂执拗的样子,不由在心底嗤笑。
季渺走在黑漆漆的甬道上,四周没有一点亮光,一阵寒风袭来,她突然有些累,不自觉的停下来,坐在地上。
远远的,有铃铛声传来,跟着便是一些平和的咒语,前方有金黄色的光亮传来,她起身往前走去,那阵阵念咒声,让她心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亮光渐渐大盛,她太累了,双腿机械的挪动着,冥冥中仿若有人唤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低低的,若即若离。
她的腿实在酸胀,已没有气力继续走,有人轻轻的道:“瑾之,在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到了,再坚持坚持。”
她疑惑的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呀?还有多久。”
那人低低的回应:“是回家的路,你得走快一点儿,有人在等着你。”
“家?我有家吗?”
“有的,你的丈夫殷殷期盼,等着你回去呢!”
“丈夫?我没有丈夫,你搞错了”
“怎会错,你的字还是你丈夫取的呢,你忘了吗?”
她缓缓点头,好像有这么个人,印象中...那人,欸?那人是什么样的来着?
“不要犹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耳边是那人在不停的催促。
仿佛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鼓起所有的气力往前挪动着,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腿像被灌入铅块般难以前行。
突然,有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吾妻,季氏瑾之,速归!”那样的熟悉,莫名的让她心悸,却又不知怎的升起一阵歉意,是谁呢?
脚下的路有些硌脚,她的身形渐渐的有些踉跄,催促的声音又传来,她不知磕到了什么,倒在了地方,手掌有些痛,似有鲜血汨汨流出。
身后有杂乱声传来,她刚欲转头,就被人低声喝止:“不能回头,不要回头看。”
她照做,爬起身,艰难的往前走,那光亮处,有人跪倒在蒲团上,低喃:“吾妻,季氏瑾之,速归!”
快了,再走几步就到了,她用尽全身的气力向前跨出一步,指尖已快要触碰到那模糊的眉眼,突然,一声清脆的引罄声传来,周身的一切都开始震荡。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混账,竟招了阴魂回来!你哪儿的胆子!”
一切影像开始便愈加的模糊,唯那声音清晰。
有人慌忙跪倒:“师父,宗肃他已然疯了,若季氏瑾之不能回来,不知道他要造多少杀孽啊,师父,您救救他吧!!!”
“怀善啊怀善,你糊涂啊!那季氏瑾之劫难已过,来世便是大富大贵,一生平安喜乐,就这样被你们毁了啊!”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急切的问道:“了悟大师,可有解救办法?”
了悟大师冷哼:“解救?倒也不成问题,你们谁舍了二十年阳寿,让她再度这一劫,来世便也无大碍。”
“师父,祸是我闯的,我来。”
“不必,我的妻子,自然是我来偿还。”
了悟大师念了句佛号:“自是你来最为妥当,我将方法告知于你,不得有一丝错漏......”他顿了一顿,突然开始念咒,她感觉自己渐渐变得轻飘飘的,在空中飘荡。
“去吧”
季渺再次醒来是在床上,厚厚的被单温热暖和,她不自觉的拱了拱,惊动了床边安坐的人。
程铮回头笑望着她:“你醒了,起来把药吃了。”
“我怎么了,还要吃药?”
他笑道:“你这偷懒了一个月,身体素质急遽下降,又气怒攻心,只是感冒,便宜你了。”
季渺不好意思的笑笑,爬起身接过他手心的药和水杯,一口服下:“你不说,我都还没注意到,这么久都没好好练习过了。”
程铮轻轻的刮刮她的鼻子,眼底满是宠溺:“明天周日,正好有时间好好教教你。”
季渺猛点头,笑道:“我本打算抽时间去趟馆里,跟师傅好好学一天再回来。但是,你知道的......”
程铮挑眉:“他这个样子,何时才能恢复,难道你要照顾到老吗?”
季渺楞了楞。半晌才到:“怎会,他在慢慢的成长,有了一些常规的能力之后,黎叔就会带着他回陆家老宅。”
“那他愿意吗?”
季渺一噎,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既然他已经有了基本的能力,那便有了基本的责任心。
他不愿意?他们从未考虑过,他如稚儿般的思维方式和性格,她不敢想象他执意要留下的话,会是怎样的情形。
陆家传到他这一代,只有这么一个男丁,在不违背基础原则的情况下,她相信,陆家的所有人都不介意满足自己‘家主’的小任性。
她似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抖,程铮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季渺晃了晃脑袋,沉声道:“我突然非常希望他能好起来。”
程铮一愣,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季渺望向门外,原是支离破碎的房门换上了一副崭新的,轻轻的掩着,有身影投了进来。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