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那个灰扑扑的人影才有力无气地道:“不是皇帝要见我,是兵部要拉我去为他们铸造兵器。”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三人尽都惊异地转向他。
眠玥和申连熠对看一眼,二人同时想到的是,如果此言不假,如此强行征召民间的铸剑师傅,想必是,将有大规模的战争要爆发!
却听蓝樱急切地道:“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喻可同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可不止是冲着我一人而来,古牙城的张小刀已被兵部带走。他在被擒之前,传书提醒我千万小心——我也是因此才要你来这里共商大事的。”
他口中的张小刀,则是当世另一位著名的铸剑大师——“南张北喻”中的“南张”。
“竟有此事!你怎么不早说!”蓝樱跺脚道。
怪不得,这些人要对他们穷追不舍。却原来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我已经赶在朝廷的人到来之前,将剑庐的东西悉数转移,只是,人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他们堵个正着。”这些天,亏得他机灵,兼之对若机城地形熟悉,才没有落入朝廷的手掌!
可饶是如此,对方人多势众,也能将他逼得东躲西藏、张皇失措。
眠玥暗自思忖着,皇帝要用兵,不知是对蛮子还是楚方,此时听到喻可同的话,当即道:“若机城不是久留之地,我已向附近的‘影子’发出信号,顺利的话,今夜就能护送你出城。不管怎样,先到别处躲躲再说吧。”
“那你呢?”蓝樱转过头,她以为眠玥会和他们一起走。
女子话音未落,眠玥双脚一软,已然支撑不住地栽倒下去。若非申连熠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这一下可真就摔得不轻了。
“你怎么啦?”申连熠和蓝樱异口同声地道。
“游虚。”眠玥只能简短道。她觉得自己身子下沉,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申连熠不明就里,蓝樱则焦急道:“怎么跟从前不一样?”
其实以前经历“游虚”时,只是真气涣散,全身无力而已。今天的反应如此之大,想必是先前与人动手,又一路急奔到此的缘故。
正想说“不碍事,休息两天就好”,一张嘴,却喷出一口猩红的血液。
这下子,更是连带着意识也跟着流失。
申连熠大惊之下,立时就要去探她的脉象,一只手掌更准备着要给她输送内力。蓝樱却晓得,他们武功路数不对,擅自救治的话,说不定会伤上加伤。
她冲少年摆摆手,眼睛在喻可同和眠玥之间扫来扫去,突然生出一个主意:“这孩子的内力要21天以后才能恢复,我现在要立刻带她回洛都,那里有个安全的地方,任谁都找不到。等过完这些天,咱们再做打算。”
“至于我师弟……”她朝申连熠道:“我将他托付给你,稍晚会有‘影子’找来这里,只要将他送出城,外面自有接应的人,你就算大功告成了。”
申连熠心想:我也可以带她回洛都,你留下来护送你师弟出城。
却也明白,这是眼下最好的方案,自己再怎么不舍,也只有将怀里的少女交给蓝樱,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离去。
将这幕情景瞧在眼里,喻可同摇头叹息道:“祸水啊祸水,走了一个小白脸,又来一条痴心汉!”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直到她们彻底消失在门外,申连熠才缓缓道:“谁是‘小白脸’?”
“哈哈哈……”邋遢男子笑得牵动伤口,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古怪模样。
“你连她心里装着什么人都不知道!‘小白脸’就是另外那个教她武功的人,不然你以为,就我们俩,教得出来这样的弟子?”
那样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人物,不用明说,申连熠也想象得到。
在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后,他语气冰寒地开口:“总归是个死人,我又有何惧?”
申连熠的脸色如翻书般,喻可同一见之下,竟生生地打个寒颤。
很快,他又有些好笑地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被这未及弱冠的少年唬得胆怯起来!
另一边,眠玥倚在刚刚雇来的马车中,她四肢无力,脑子也是晕晕乎乎,蓝樱给她喂下安神的丹药,很快便沉沉睡去。
兵分两路以后,她们很顺利地驾车路朝洛都而去。当然,眠玥的记忆仅止于出城那时,接下来,她就一无所知了。
等真正清醒过来,她已躺在蓝樱那个“任谁都找不到”的房间中。
紧挨床头的是半枝莲图案的紫檀花架,空气中有种茉莉的甜香,一探头,她青丝委地的模样,恰好落入对面巨大的犀牛鎏金望月铜镜中。
少女环顾四周,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是——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