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黑夜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猫叫声，月亮越升越高，穿越一缕又一缕的微云。

男子轻轻地阖上了木门，一双眼睛在漆黑中显得格外发凉，颇有让人恐惧的力量。

一转身，正见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妪提着一盏暗灯站在他面前，她脸上皱巴巴沟壑纵横，一只眼睛瞎了，翻卷出可怕的脓包，另一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她声音嘶哑得厉害：“琉王爷，你来了。”

琉王爷脸色微变，心里急促地跳动了几下。就算不是第一次见着这老妪，但还是觉得她相貌可怕无比，更何况在夜里。

他竭力收敛那一丝诡异的感觉，摆出威严的模样：“王妃呢？”

老妪残余的眼珠子猛地一闪，手中的暗灯晃了晃：“王妃稍后就到，琉王爷先随奴才来。”

也不等琉王爷是什么反应，她径直地转过身，率先领路。

琉王爷瞳仁放大了些许，有一道幽暗的光芒一闪而逝，仿佛在思想着什么似的。

到底跟着老妪前去。

一路上两人寂然无声，素来以富丽奢侈著称的王府竟有些诡异的荒凉，阵阵冷风掠过，叫人不禁毛骨悚然。

呼……

原本就昏暗的灯也灭了，四处漆黑得可怕，静悄悄地能够听见人心跳的声音。

在黑夜中琉王爷隐含愤怒与畏惧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空气寂静了片刻，老妪嘘了一声：“琉王爷莫要动怒，难免招来旁人。”

她抬起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太明亮了，也会招来祸端的。”

不等琉王爷有何反应，老妪继续行动着，窸窸窣窣。

琉王爷脸色铁青，胸间满腔怒火，可又发作不得。

夜很深。

廊道一直延绵到很远很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老妪突然停下，转过身望着琉王爷，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琉王爷，到了。”

琉王爷也是猝不及防，堪堪才停下脚步，差点就要扑到老妪身上，心里的怒火欲要喷发。

他环视了一周，发现正是空无一人且是偏僻，朝着老妪呵斥：“你这老婆子古古怪怪的，他日本王饶不了你！”

老妪一下子佝偻着身子，垂着脸，嘴角那诡异的笑意愈发深。

“奴才知罪，王妃稍后便到，琉王爷先在这儿等候。”

嗖地一声，又不见了人影，仿佛步履蹒跚的她只是一个错觉似的。

琉王爷的话哽在喉咙里，紧绷的手狠狠一挥，击得长空呼呼作响。

走远的老妪回头望了望琉王爷所在的方向，整个人阴森而诡异，她几乎是咬着牙切着齿：“天理昭昭，报应总算不是来得太晚啊。”

“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总算有人收拾了！”

琉王爷突然浑身一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般。

很快，老妪回过头，弯曲着身体朝着明王府殿中最堂皇的大殿走去。

一步步，走得极为用力。

终于到了。

老妪捂着面，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不知是哭泣还是笑。

一瞬间，她猛地抬起头，独眼溢满了深切的恨意，恐怖而瘆人。

“喵……”

猫叫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下，两下，三下，轻轻地撩拨着人的心，勾引人犯罪。

殿内。

正在睡梦中的明王妃倏忽睁开了眼睛，温婉的脸庞有一丝乌丝垂面，有着别样的风情，她侧着头，望着正在因太过心焦力瘁而熟睡中的明王爷，眼眸一闪。

似乎略带着些许的愧疚。不过，她终是一咬牙，轻轻地捻开了丝绸被褥，小心翼翼地落地。

“啊……”

更深露重，赤裸的脚丫子一触及冰凉的地面，明王妃就禁不住失声惊呼了起来。

她眼睛闪过了一丝惊慌失措，当即捂住了嘴巴，看向了明王爷。

正见男子的身体翻滚了几下，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旁侧，眉毛一蹙。

明王妃死死地盯着明王爷的脸，明明她可以扮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重新回到榻里，却是毫无这个知觉，兴许是做贼心虚生怕招人怀疑吧。

扑通扑通。

她的心跳动得极为厉害，就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屏住呼吸僵持了许久，却发现明王爷咕哝了几句，又翻回了身体。

明王妃僵硬的身体总算是放松了些许，她一直盯着明王爷的反应，缓缓地，缓缓地，朝着那铜镜移动着。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饶是这个时辰，也要打扮一番，真真是叫人咋舌。

末了，明王妃望着镜中七分虚弱三分温丽的模样，满意地勾了勾唇，仿佛在这一刻，全然忘记了丧女之痛。

她穿好重台履，走出了门外，堪堪要将门阖上。

便听明王爷睡梦中一般呢喃：“爱妃，你这是要去何处？”

明王妃心狠狠地一颤，声音也随之发抖：“妾，妾身是出，出……”

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也彻底发懵了，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久很久，明王妃自己都感觉昏倒了，都不见明王爷再有什么动作，她鼓起勇气飞快地瞥了一眼他，只见他嘴巴砸吧了几下，尚未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不可谓不是一波三折啊。

待明王妃走出门外的时候，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冷汗已然浸湿了里衣。

她回头望了望虚掩的木门，仅一刻，

“王妃。”横空出现的老妪一把挡在明王妃面前，惊悚的面容又惊得她又要呼叫起来。

所幸她有了经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力过猛，险些要窒息。

老妪自知“犯错”，连连后退了几步，垂着头讨饶：“王妃，恕罪。”

明王妃看了一眼似乎不知所措的老妪，她稍稍定了定神，温笑道：“嬷嬷无事。不知琉王爷在何处？”

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做出什么恶毒的事，都是这般和和气气的模样。

就算现在做着最让人不耻的事，也

老妪眼珠子一厉，无声地冷笑起来。

“王妃请随奴才来。”

明王妃不疑有他，本来她与琉王爷“会面”都是老妪在一手操办。

她紧跟着老妪的脚步，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沉重的心情都松缓了不少。

突然，老妪像待琉王爷一般如法炮制，猛地又停下，转过身直直地望着明王妃。

明王妃也同样被吓得一跳，好歹还能维持自己的形象：“嬷嬷，这是发生了何事？”

老妪嘴角一歪，慢腾腾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了明王妃：“王妃，这是琉王爷吩咐奴才给你的。”

明王妃一看到香囊，眼睛发红，心里被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涩又胀。

她近乎失态地一把抢过那个做工甚为粗糙的香囊，紧紧攥住，哽了哽，两行清泪簌簌而下：“芳华，我的芳华，我们的芳华。”

老妪在一旁冷漠视之，只静静地看着妇人哭了半晌，这才沙哑道：“王妃，时间不等人。莫让琉王爷久等了。”

明王妃用力地拽了拽啦香囊，又松开，这才含着泪点头：“好。嬷嬷快带路吧。”

竟也没有问为何这一香囊会由老妪交到她手中。

老妪嘴角一扭曲，直将明王妃带去更远更幽暗的地方。

恰恰，与琉王爷所在的地方相反。

明王妃望了这一周无人的地方，声音有些发急：“嬷嬷，琉王爷呢？”

老妪也是纳闷极了，她面上一惊：“奴才分明”

“那该不会是为人发现了？”

明王妃听罢，本就发白的脸庞愈发惨淡，竟是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老妪眼珠子幽光一闪而逝，扶住了明王妃：“王妃莫急，兴许琉王爷烦闷，走开了去。”

“王妃与奴才分开寻他去，必定很快能寻到他。”

明王妃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别无他法，只得依照老妪的法子分开行动着。

两人转身背向时，老妪神不知鬼不觉地回过头，在黑暗中对着明王妃的背影阴恻恻地笑了。

……

夜，有些深沉。

京城巷道万籁无声，大地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无人，无一人。

月光尚且微弱，似有却无。

琉王府精兵奉琉王爷之命，没日没夜地把守着琉王妃与芳华郡主已然数日，累到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