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秋风萧瑟,吹起了女子的三千乌丝,她神色楚楚,眸光决绝,那是绝不回头的残酷。
恍然时间倒流,回到了前世兵临城下之际,血染皇宫,满目疮痍。一个红衣少妇高举着锦鞭,以一人之力,匹千军万马。
即便是输得惨烈异常,也杀得畅快淋漓。
一个弱女子,也能笑傲风华。
前世尚且落地开花,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今生谢绾有幸重来,不愿再与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应该是既为毕生死敌,直叫他挫骨扬灰方才罢休。
谢绾微笑,唇畔摇曳着最绚烂的曼珠沙华,连绵一片血意。如今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南笙望着皎皎明月下的少女,仿佛是被极致震撼了,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发紧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
半晌,她沉稳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唯有一个想法:公主确确实实是对魏世子厌恶至极,且恨意深入骨髓。
许是在谢绾身边伺候多年的缘故,南笙也不再拖泥带水,她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了谢绾一眼:“公主,一切小心为上。奴婢速速就回。”
谢绾勾了勾唇,声音如桃花酒一般清越媚人:“好。”
末了,她捋了捋两颊的乌丝:“本宫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南笙目光一凝,似乎又有情绪在波动。
但现在事态紧急,不应再探究这其中深意,她落下一句话:“奴婢告退,公主万事小心。”
说罢,她几乎是在半空中翻腾着,嗖地一声就消失不见。
空气陡然安静了,凝固了。
天色是阴暗的,无边的魅影一直延伸,很远很远。
不知是哪个宫里的猫儿在尖叫一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不由显得格外诡异,叫寂静中似乎又有一种死亡的幽暗气息。
而在这慈宁宫,灯火通明,夹着浓郁的“佛味”。
谢绾蓦地回首,望着地上横着的尸体,通身漆黑,死状狰狞。
临死前还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交代了性命。
缓缓,转过身,望着那古色生香的木门,间或听到了宫内男子压抑而低沉的嘶吼,像是困兽在挣扎。
哪里还有以往玉树兰芝的如玉公子模样。
谢绾一笑,不知是桃李灿然,还是翻涌惨烈。
她清目潋滟流光如水波般荡漾起涟漪,由深入浅,眨眼间便消散不见啦。
今日,就彻底做个了断吧。
从今往后,谢绾与魏初前情尽忘,余下的只是数不胜数的命债。
一步步款款走向了宫内,踏着幻明幻灭的灯光,步履平缓,毫不迟疑。
一步,两步,三步,像是战鼓擂一般,整齐划一。
目之所及,翻卷的裙摆与三千乌丝施施然而起,飘飘然而落,望去高贵不凡,风姿濯然。
这一路沿途,越过地狱间盛开的血色曼陀罗,跨过了森森的白骨。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啊。
到了门外。
谢绾止住了脚步,沉吟半晌,还是推开了门,迎面扑来一股似有却无的幽香。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执起衣袖口,掩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巴。
清目流转,正见白衣男子在空荡荡的宫殿内躁动地嘶吼,声音由低至高,渐渐地滚动出去。
他温和的眉眼染上不正常的晕红,无端有几分诱人之人。
是啊,魏世子的皮相本来就是上佳的,无论是何等的模样,还一样叫多少京中女子趋之若鹜。
“绾绾,你是我的。”
“绾绾!”
男子像是癔症一般,在半空中翻腾,扑了空,神色狰狞了一下,又继续扑过去。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谢绾望着那个似乎执念极深的男子,晒然一笑,再也无关情爱。
她稍稍抬起头,神色倨傲极了,不语。
就这样简单地站在那儿,便似冰雪初融,春风吹醒满山桃花。
终于,男子发现身后有一个人。
他猛地转过头,温和的眸子猩红异常,神色狂躁不安,还有愈发控制不住的**,与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朦胧间,魏初望见一个倩影灼灼的女子安然静立,香袖半掩着脸庞。三千乌丝不扎不束,倾倾荡荡,美好得不似凡间的人物。
她眼尾迤逦着深切刻骨的种种,没有一丝爱意,唯有无尽的嘲讽与嗜血。
他眼睛瞬间出现了一丝清明,很快又被浓烈的药性吞噬了理智。
魏初猛地扑过去,声音沙哑得惊人:“绾绾,你终于来了。”
像是一个被**支配的野兽,急色而耐不住**。
谢绾微微侧过身,魏初猛地扑了一个空,踉跄倒在地上。
他如玉的脸庞迅速一僵,太阳穴在剧烈地喷张着,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虎视着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中的身影:“谢绾,你怎么敢!”
是啊,谢绾怎么敢如此做。
在心高气傲的魏世子眼中,天下女子必须对他多加讨好,小意温柔。
不过一旦出现些许疾言厉色,魏世子恨极气极,否则,魏世子哪里会如此待她有不同。
从来到尾,都是一个不高明的笑话罢了。
谢绾的笑容愈发幽异,满山遍野一片触目惊心的瑰色。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在狰狞咆哮的魏初,仿佛漠然注视着一个蝼蚁一般,不屑至极。
本可以候着门外等待着谢静璇的到来,但她爱惨了看仇敌匍匐在地的无力挣扎状,虽说这时不是要了魏世子的性命,但了却两世的孽缘。
谢绾终归要当面道一道才好,尽管现在的魏初神智兴许不清。
她一手摆了摆衣襟,似有粉末在飘动着。手中藏着的乳白色玉簪蓄势待发,只要男子稍稍一靠近,刀起刀落,绝不心软。
冷风间,女子语气温软,平静得叫人心惊,叫人发凉。
“魏世子是天之骄子,乃世人追捧的对象。本宫却对你厌恶至极,本宫早早与你道,这个婚约本宫退定了。”
她掩在衣袖下的笑意更深:“今日,总算如愿了。”
魏初也不知是把谢绾的话听进去了没有,他眼眸猩红更甚。
“啊——”
谢绾眸光似寒刀,咄咄逼人:“今日本宫与你前缘尽散,剩下的便是血债。”
魏初神经一个恍惚,炸裂的脑袋萦荡着女子薄凉的话语。
前缘尽散?还有哪里来的血债!
这全是谢绾的措辞,魏世子自打一出生就存在的心高气傲像是疯长的野草,不断地窜高。
稍稍一刺破,哪里不是要发狂。
他纵身一跃,堪堪要扑过谢绾的身上,目光贪婪,大有用强的势头。
“谢绾你休想逃,你是我的。”
“你是不是心中有了百里晟轩!”
所有的怒火都不及这一声咆哮,仇恨像是野兽一样,吞噬着他的心。
谢绾稍稍一愕,清目似有一点晶莹的流光在飞逝。
很快,她手中的乳白色玉簪微微擦过他的手臂,登时,锋锐的利器割破了他的裳衣。
汩汩的鲜血淋漓地流淌,染红了那一片白兮兮,触目惊心。
谢绾笑意极致恶毒,像是开在荒芜中的罂粟花,无边绽放,无边散发着媚香。
原来,魏世子一切都明了。
她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这个中滋味,恐怕魏世子也并非那么好受。
“嗯——”
魏初闷哼一声,神智清醒了不少,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谢绾,或是不敢相信谢绾再次如此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