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太后看着眼前一颦一笑挑不出错处
面对赞美者,人们终归是谦卑,而两种人却是例外,一种是没脑子,一种是骄奢自矜到理所当然。
显然,谢绾不会是前者。
荣德太后收起了轻慢之心,眼神阴鸷。
这女子的自负,总是叫她忍不住摧毁。
她往后打量了一番众人,声音沙哑:“哀家久在封地听闻,皇后所出一双儿女,长公主是极好,大皇子也是品行俱佳,心智纯白。”
不少受了谢绾的“怨气”的嫔妃悄然掩住了嘴角嘲讽的笑意。心智纯白,不过是一个傻子罢了。
谢明堂英气逼人的脸庞散发着毁灭性的死亡煞气,好似魔楼帝君一般。
他悄然地握紧了拳头,骨头在咯咯作响。只恨他现在是一个“痴儿”,连累了绾绾与母后受人折辱。
皇后脸色微白,她的皇儿向来是她心中的痛。
锦和帝此刻倒是清醒了过来,他竟是嘴角含着一股畅快的笑意。能让谢绾母后不畅快的事儿,他倒是乐意至极。
谢绾眼波流转起摄人的寒光,她唇畔勾起嗜血残忍的弧度,她一字一顿道:“皇祖母谬赞了。”
“绾绾也曾听闻皇祖母从来在宫中的事儿,绾绾也是极为敬佩。”
咯噔。
所有人的心都崩拉一声,像是断了弦一样。
从来在宫中的时候,那不就是荣德皇后冒天下大不违夺嫡之事。
他们望向了那个女子,她言笑晏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谢绾漫不经心地捋了捋两颊的乌丝,恣意而慵懒。
本就不会入荣德太后眼,荣德太后已然将她眼中钉,不死不休。恰好,谢绾最是不喜做无用之功。既能快意恩仇,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她说得也是实话。荣德皇后尚且妄想争夺龙位,谢绾的一颗心也与之一样。
不过尚有不同,荣德皇后穷其一生也是徒劳。而锦和朝的皇位,必属她无疑。
荣德太后脸色黑得像是锅底一般,她冷然逼视着谢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粗重地哼了一声,拂开了谢绾的手径直搭着宫女的手离去。
谢绾一愣,望着自己已然落空的手,嫣然一笑,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红梅,艳得动人。
到底是荣德太后啊。
……
渐入夜。
稀疏的星星点缀了夜色,偏生明目皎洁,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直直落落而来。
屋顶上的琉璃瓦波光粼粼,屋檐上的凤凰展翅,苍龙混世,无一不在昭示着不可抗逆的皇权。
夜未深,宫中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今日荣德太后突降皇宫,折腾得皇宫上下不得安宁。至于荣德太后与两位王爷究竟是敌是友,不言而喻。
不知有多少人战战兢兢,又有多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生怕一朝皇宫变了天,她们正享受着的荣华富贵化为泡沫。
馆陶殿一隅。
玉阶映月色,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花窗内有如瀑布一般的月下光芒跳跃进来,风景旖旎,美人独好。
南笙心疼地望着谢绾手上的伤口,沉稳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杀意。
她语气凌厉,愤愤不平:“太后竟也做这种腌臜事。”
女子素手细如凝玉,好似世间罕有的珠宝一般,却是有数个极深的手指印,过了一两个时辰,尚且还残留着血迹。可见当时下手之人多狠。
谢绾面前笑意清浅,任凭着南笙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
南笙见谢绾竟还有心思笑,她倒是气得眼眶通红,公主是天之骄女,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她禁不住埋怨道:“太后的心思未免太过狭隘,竟对晚辈下黑手。”
谢绾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南笙的肩膀,笑靥如花,却是极致恶毒。
“荣德太后今日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还在众人面前失仪。本宫所受的一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
南笙闻言一愣,似想到了荣德太后今日的狼狈,心里才稍稍舒缓。可是……
她张了张嘴巴,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后不会怀疑公主?”
谢绾伸起素手,渐渐地拂过淡色唇畔,披挂着活色生香的妩媚,摄人心魂。
不是怀疑,已是肯定。
但终归一夜暴雨,巨石滚落倒也不罕见。更何况下手极为隐秘,没有证据,也是徒劳。
就像他们肆意捉拿舅父一样,回敬一二,倒也未尝不可。
她笑了笑道:“就算太后知道那又如何?”
这一刻的倨傲姿态,像是身居高位的君主,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耀眼的风华。
南笙看痴了,呆呆地望着谢绾,久久说不出话。
“公主。”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动听的声音,像是久经多年的茶叶,闷闷的,却又蛊惑人心。
谢绾主仆二人耳朵哄了一声,全身被针扎一样,变得有些麻木。
她们几乎是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老半天也回不过身来。
他怎么会来了?
吱呀一声。
花窗被打开更开,有一个大型的野豹动作敏锐地溜了进来。
谢绾与南笙一时间还未缓过神来,怔怔望着来人,不,应该是“太监”。
只见男子穿着太监的服饰,身姿挺拔如玉,到底太监服装稍显阴柔,但穿着他的身上,竟是叫他风流的眉眼愈发魅惑,活生生一个祸水。
却丝毫不见女气,剑眉如刀锋,薄唇凛然,望之森然冰凉,不可逼视。
他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谢绾,里面蕴含着万千的星光,无声而美好。
情绪太过灼热,也太过霸道,危险得让人脊骨发凉,好似一头亟待捕获猎物的野兽,极具侵略性。
谢绾忽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不真实感,她站直了身体,整个人禁不住在微微颤抖。
她微启淡色唇瓣,似乎有千万无语想说,却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最终,她只道一句话,声音如同桃花酒一般清越媚人。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