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
谢绾素手有意无意地敲打着玉案,手上的肌肤细如凝玉,映衬着案上的温润光泽,竟是美得叫人心悸。
她越是凝思,眉梢的恨意越是浓厚。
宗人府丞不过是一棵墙头草,平阳府入狱,倒敛了不少好处。如今,竟是敢向镇国公府下手?
谢绾径直站了起来,风乍起,恰好乌丝拂面,青色长裙盈盈摇曳,极尽天下繁华。
窗外暴雨倾盆,内阁旖旎景象。
她伸出素手,雨珠滴滴答答溅落,从指间流逝。
半晌,谢绾悄然地蜷缩起素手,分明就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有精魅一般的恶毒。
心里如是想道:既然宗人府丞自寻死路,本宫怎么能不成全。
“公主……”
南笙自内阁外踏着沉稳的步伐而近,手中持着一封信。
她道:“公主,世子的信。”
谢绾脸庞的恨意稍减,清目潋滟波纹荡漾,由深入浅,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动作轻柔地接过信封,淡色唇畔微勾起,打开。
字体刚劲有力,偏生还自带着轻挑的风骨,不难想象,这字迹主人是何等地风流。
然不过,却是字字惊心,饱含着杀机。
谢绾浑身气压一低,眼睛含着的戾气浓重得叫人看不清眸子的颜色,她嗜血地一笑,残忍至极:“沈侯府简直是不自量力——”
“找死。”
顿了顿,恨意浓切了几分:“两位皇叔的吃相也未免太难看,竟是想用区区一个沈侯府,就把镇国公府吞下。”
“可笑至极。”
南笙暗自心惊,紧张地望着谢绾。
公主偶尔会出现这样幽异的笑容,好似一个……散发着鬼气的艳骨骷髅。
思及此,南笙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不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眉眼清淡,顾盼之际却无端披挂着活色生香的妩媚,比起以往跋扈自负的灼灼风华,多了几分魅惑。
像公主,又不似公主。
谢绾却是丝毫没有发现南笙灼热的视线,或是压根不在意。
她理了理衣襟,眸光亮得惊人,二字从贝齿中缓慢而清越地吐出,在暴风雨中似带着凄切而毒辣:“沈嫔。”
……
娇兰殿一隅。
轰隆隆,电闪雷鸣不断,天空像是塌了一般,不断地泼着大雨。
殿内一片压抑。
沈嫔此刻也是心绪不宁,原本她听到镇国公府倒霉的消息也是喜不自胜,没想到沈侯府递上家书一封,彻底将她的愉悦打得支离破碎。
沈等白竟是如此驽钝,为了一个女子,做到那般田地。
沈嫔风骚的吊梢眉拧成一团,长长的指甲狠狠嵌入了手心。以往她也不曾发现沈等白是个废物,没想到有了变数之后,彻底将他无能的性子暴露出来了。那就休怪她与大哥斩草除根了!
她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般,而那个变数,正是谢绾。本不该出现的事儿,却凭空地发生。
想到谢绾这个出乎意料的仇敌,沈嫔就一阵头疼与愤恨。
她虽现在正得圣宠,但她比宫中任何妃子清楚,锦和帝软弱无能,却也是贪恋美色的货物。前世她就不是如此,遭她嫡亲长姐算计,再抬出来顶罪。
锦和帝一见到她颜色全无,哪里还会记挂着他们以往的情分,再由她长姐的“好言”相劝,锦和帝不可谓不是勃然大怒,当即下旨处死她。
沈嫔抚上自己的脸庞,迅速地出现了一丝枯黄,像是老妪一般暮色沉沉,可怕阴森到了极点。
她怨恨她长姐,借机害死其女儿谢华裳,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沈侯府置于死地。
她深知,锦和帝的宠爱不算什么,若是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或是要将谢绾这个极大的变数除掉,背后的父族功不可没。
“姨母!”
“姨母!”
谢明安自前后失了母妃与皇妹,原本就性子暴戾的他变得更加阴沉,眉宇的郁气乍一看让人作呕,丝毫没有皇室中人的贵气。
如今沈嫔待他极好,又是帮他筹谋,这才让孤苦无依的他总不算是“可怜”。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无论是想要汲取温暖,还是想要借沈嫔的势继续在宫中横行霸道,都不肯轻易离了沈嫔而去。
现在的谢明安对沈嫔可是言听计从,这不沈嫔不过是失了神没有搭理他,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拔高了声音低吼:“姨母!”
沈嫔总算是回过神来,她媚眼一瞥到谢明安满脸急切的模样,她心中的恨意像是野兽一般吞噬着她的心,眼睛好似都要冒出火来。
这母子女三人都是不省油的灯,沈贵妃是个狐媚子,害死了她,谢华裳更是,不知廉耻,勾引表兄,害得沈侯府永无宁日,竟也牵连于她。
而眼前这个没有头脑的废物,简直是聒噪至极。
谢明安目光一直死死地锁定在沈嫔的脸上,哪里看不出她的厌恶。
顷刻间,他喉咙发紧了,一句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不安极了老半天这才艰难地挤出话来:“姨母,明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沈嫔见谢明安这般窝囊模样,心中畅快极了。姐姐啊,你看看,你也有今日,你的儿子也有今日。从来你还未死的时候,沈妙进了宫,你就当沈妙是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你的一双儿女,更是不将妹妹这个姨母放在眼里,甚至刻意挤锐妹妹,怨恨妹妹夺走了他们母妃。现在,你死了也背上了荡妇的恶名,你的宝贝女儿中毒身亡。
沈嫔想到这儿,笑得乐不可支,诱惑的红唇散发着水润的光泽
还有你的儿子,像是一条狗一般毫无尊严地祈求于妹妹。她语气变得极为温柔,仿佛要溢出了水:“无事,姨母只是想到了谢绾那个贱人罢了。”
提起了谢绾,谢明安脸色霎时青了起来,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