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舒了一口气，若是明堂再被人利用，她的一双儿女……
紧接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珠子瞪大，目光死死地望着谢明堂的眼睛，如以往一般，瞳仁灵动而又黑漆漆，透露着清澈的光芒。
但里面的精气叫人不敢忽视，这怎么会是一个心智不全的人所有。
皇后浑身一抖，简直不敢相信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她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谢明堂。
谢明堂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垂下眼睑，神色十分沉痛：“母后，你与绾绾多年受苦了。”
轰隆一声。
皇后的耳朵里哄了一声，脑袋嗡嗡作响。
她眼睛发直，渐渐地渗出了泪水，一把攥住谢明堂的手，细细地打量着谢明堂，生怕这是错觉：“明堂是你吗？是母后的明堂吗？”
谢明堂面上的愧疚更浓，眸子闪过猩红，冰幽幽的叫人毛骨悚然。
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握住了皇后发颤的手，眼眶通红：“是明堂，是母后的明堂。”
皇后的神色顷刻变得滋味难辨起来，有极致的狂喜，有惴惴不安的期待，还有十几年如一日在等待的荒凉。
那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是日日夜夜的钻心之痛，十几年来，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后悔，为何当日她怎么就让端贵妃下手，她的明堂怎么就成了痴儿？
皇后哭了又笑了，笑了又哭了。
她目光一直落在谢明堂的脸庞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猝不及防地，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殿外的端贵妃慌慌张张地逃脱了“毒药”的危害，她身上的疼痛不断地提醒着她，像是一阵狂风，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席卷包围，叫她痛不欲生。
宫中唯见这样滑稽可笑的景象，方才还气势磅礴包围皇后的宫殿的一干人等像是窜逃的鸡狗一般，纷纷哭着喊着离去。
端贵妃也使劲了全身的力气，飞一般回到了延喜宫。
尚且被她叫去打探的惊蛰见端贵妃这般模样，心里大动，忙不迭迎了上去。
她急切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端贵妃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住惊蛰的手，长长的手指甲几乎是要嵌入她的肌肤：“快！快！本宫中毒了，快传御医！”
惊蛰被端贵妃揪着生疼，眼睛泛着泪光，也不敢声张。
正欲离去，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将端贵妃身上的毒药抽了些许一闻：“娘娘，这是辣椒。”
端贵妃闻言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气得怒目圆睁，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皇后！”
……
顺天府依旧是人头攒动，义愤填膺的人群中的热浪阵阵高升，几乎要比烈日还要灼热。
府内，谢绾被顺天府丞请到上座一处，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素手芊芊，暗紫色的长裙染血飘飘，像是点缀了数不胜数的曼珠沙华一般，美得叫人呼吸一窒。
她的发髻仅用一根乳白色玉簪束缚着，许是在躲避追杀的时候，松松垮垮，却有一种莫名的恣意，慵懒而妩媚，不失天生贵主的骄奢雍容。
众人的目光无一不是痴痴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传闻中的圣女长公主，他们知道长公主向来心善，也知道长公主美得像是天仙似的。
但，怎么看也看不够，惹得人们恨不得将她供奉于神台，怀着敬畏的心态，可远观而不敢亵渎。
大抵世人偏爱貌美者，他们的怒火不断地发泄到那素未谋面的端贵妃身上，口中唾沫星子横飞。
谢绾听着众人的谩骂，微微一笑，目光却无比幽深，像是一不可见底的枯井，直把人吞噬。
她的目光飘至了正座中的顺天府丞，双眼熠熠发亮，方脸正气凛然，乍一看，像是不会做私之人。
最后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几个证人身上，嗜血妖娆，像是摇曳在湖光山色中最绚烂的一抹烟霞，极尽天下美色。
一白发苍苍的妇人半佝偻着身体跪在地上，脸上皱起许多的褶子，眼眶深深地凹陷了进来，整个人骨瘦如柴。偏生她还要穿着白色的大长衣，竟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幽灵一般，含着极致的冤屈，在不甘，在咆哮着。
身侧有两个稚童陪伴着，他们年纪虽是尚幼，却隐隐地可以窥探与其父相似的俊朗模样，他们面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重。
他们俩的眼珠子散发着幽冷的光芒，好像是天生对血腥味有躁动的小野兽，正待
母子三人的仇恨恰恰源于同一个人。
地上平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他的情况也不比妇人的情况好，甚至在某一种情况，比起她的更严重。
他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散发着可怕的脓水，时不时流淌出来，噗滋一声，叫人无比恶心。
男子干愣着眼睛，眼底一大片乌紫，嘴巴也不利索，流淌着晶莹的液体，极易叫人想象出来他这近来究竟是受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还有一个面容阴柔的瘦小男子在颤巍巍地倒在一侧，他手脚哆嗦得极为厉害，口中偶尔会吐出些许的白沫，像是食物中毒一般。
证人实在太多，他们或多或少受着非人的折磨，一个个皆是身体残缺地跪倒在地上，目露着惊人的恨意。
他们的怨念透顶，等待了太久，今日终于可以宣泄了！
顺天府丞望了众人一眼，有无比惊人的威严在蔓延，他们心头一凛，顿时噤声了起来。
四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凝固的空气在艰难而缓慢地转动着。
权势倾轧，肃穆之气，向来都是叫人心头发怵的。
顺天府丞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那个艳骨灼灼的女子，眸光一闪，转眼即逝。
他拿起了惊堂木，重重一敲：“开堂！”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就像是战鼓擂一般，敲打在众人心间，整齐划一。
尚未有罪犯捉拿就开堂审案是顺天府的头一遭，审查皇上的妃子也是破惊天。
可众人的情绪仍是十分高涨，一浪更比一浪高，焦灼地等待着那恶毒之人绳之以法。
“威武——”
官差手持着木棍，不住地击打着地面，他们面上的正气与杀机同时并存着，不可逼视。
谢绾听着这动听的声音，巧笑倩兮，含娇含俏含妖，水雾萦绕地，像是地狱间在森森白骨爬出来的艳骨，怀揣着惊人的恨意。
她是妖女，肆意挥霍，只为复仇而生，她似修罗，从容不迫，杀人于无形。
她漫不经心地捋了捋两颊的青丝，心里极致恶毒：端贵妃，死亡的丧钟已经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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