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时已至深夜,未免再传出些什么来,连笙照旧跟在赫连炤身后回公子府。
公子府来了两辆马车,另一辆来时装了些冰稠越绣和器物首饰,如今送的礼都腾空了,那马车就闲了下来。
随侍的奴才是要跟着马车一路跑回去的,连笙便往前头马车那儿一站,索性今儿穿了双平布鞋,跑起来也不费劲儿,公子府就在五道街那儿住,怎么算都不远。
赫连炤宴上闷饮了不少酒,微醺中有些步履飘摇,张止君去扶他,被他一把甩开,抬手招招连笙,眼中猩红不退,“你……过来!”
她很是懂得避嫌,摇摇头,坚定的站着,不肯挪动一步。
“主子的话你也敢不听?”他大步迈过去,抓着她手臂越攥越紧,“这还没嫁到将军府呢就开始给我摆脸子看了?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
当初玄娘要她里应外合刺杀他,她以身挡剑放走了玄娘,若不是他对她存有一丝怜悯,早就任由底下人杀了她,还能容她活到今天?
如今她也发迹了,攀上了常浔,要去做将军夫人了,可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瞧瞧那是什么眼神儿,怒气腾腾,恨不得要杀了他似的,为什么?就因为他曾经给她下药,想轻薄于她?
酒劲儿上头,他眼神恍了恍,捧着她的脸,要吻她。连笙捶他,打他,力气像砸在棉花上,丝毫奈他不动。
张止君咬咬牙,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赫连炤!你别忘了,刘连笙和常浔,可是太皇太后亲自下懿旨赐的婚,你这样是违抗懿旨,对太皇太后不敬!”
他们人还在宫里,宫门都没出他就敢这样,要是回了公子府,他还不更无法无天?连笙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跑,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又被捉回来,人被打个弯,抗上肩头扔进马车里。
“你坐后面那辆。”他匆忙撂下一句话,人跟着也钻进马车里,车夫驾马离开,张止君站在后头,眼中由怒变哀,后来居然落了泪,砸在寂寂萧萧,漆漆茫茫夜空下。
他凝着她,长长久久,像是要把她看进骨子里去,末了,揽进怀里,锁住她所有挣扎,脱口将出的软话,想想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像要她死,“你想嫁给常浔,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那我呢?从头到尾你把我至于何地?”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又关她何事?他一时兴起,图得新鲜,就不顾她的意愿,来强的,她顾及自己,不肯就范,在他看来却成了无法容忍的反抗?
“自然是拿你当公子,我是奴才,您是主子,本就该两不相掺,横竖奴才这条命是公子开恩留下的,您要是觉着戳在眼窝子里碍事,就随时取了去,也省得让自己不痛快!”反正有太皇太后下的懿旨,谅他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听太皇太后的话,遂有些肆无忌惮,在他怀里挣扎着,再不像从前,抱了必死的决心,如今她有退路,也不用步步都做最坏打算了。
好的很,她也学会拿他软肋了,不就是一条命吗?让他拿去就拿去了,反正她是不在乎的,棘手问题又扔给他,杀不杀全看他,就看你舍不舍得。
来来回回都是这张嘴,净挑些勾他火的话顶撞他,不知天高地厚似的,还都是她有理似的,却不想想,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换旁人来说,早不知掉了几回脑袋,偏偏对她,回回自己存着气,气的都是自己,这丫头,许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克星。
到现在,他还是放不下她,哪怕她已被指为人妇,不日他就将为她送嫁,从此看她笑靥如花都只为另一个男人,担惊受怕,放心不下,也都不是为他。
如此想一想还如何能忍,心肝都撕裂了似的,满腹的恨,恨她没长一颗玲珑心,恨她没生一双清亮眼,放着珍珠不要,要鱼目,比瞎子还瞎。
“我从小到大,算计来算计去,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唯独掌控不了自己的心,只要我想,这世上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别说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即便是先帝留下圣旨,只要不合我的意,我也照样不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