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的确是她的大问题,因为路上遭劫,还没回到临约国,她就已经是赤贫了。现在连吃饭的钱也匀不出来,更别说买衣服、添置家具一类的事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日子的蓝娜,已经不愿靠劳力挣钱了,她开始怕苦怕累,何况她还是有些身份的人,怎么能在下等人之间干些又脏又苦的活哪。
于是,她只能跑到王宫里去求贤赫国王。按说国王应该是很富有的,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应该不吝钱财。可是贤赫国王不一样,他不喜欢看蓝娜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他觉得蓝娜自己跑回来已经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她就应该安安静静的活着,不该三天两头跑来叫他心烦。
虽然蓝娜要钱,他都照给。但只要是她来,总会被数落一番。国王总抱怨她不知道俭省;抱怨她不该自己跑回来,叫临约国蒙羞;还抱怨塔褐太无能,居然连王位都守不住。
近来临约国国运不昌,几次和邻国交锋都没占到便宜,在里面赔了不少钱和人力,贤赫就更讨厌看到跑来要钱的蓝娜了,上行下效,王宫里的人对蓝娜都随便起来,连仆人也敢当面让她难堪。
每一次来王宫要钱的日子,都像是地狱一般痛苦难熬,可是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蒙着眼睛,捂着耳朵进去,要到钱,再气得发抖的走出来。
这钱来的窝囊,回到猎场,她就把那些钱一把甩到桌上,叫艾尔塔买酒给她。
艾尔塔总是轻轻一笑,把钱收起来,“您还是把它们存起来吧,总有一天,能用得着。”
她就抱住艾尔塔,在她的肩头哭泣一番,哭完了,也不再说什么买酒的事儿。只不过,她已经彻底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了,她恨不得自己早点死掉,早点结束这样低三下四,处处受气的生活。
不过事情总是在最坏的时刻出现一些转机,就在她觉得生无可恋的时刻,幸福却出人意料的来临了,至少当时的蓝娜是这么认为的。
夏天已经渐渐过去,开始转入秋天,城堡里变的越来越冷,蓝娜需要添置的东西也随之增加,去王宫的次数也略微增多了,贤赫国王几乎不再理她,对她的态度,也从厌烦变为了漠不关心,她说上好半天的话,也不肯搭理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有时要她在冷风里等上好久,见了她,才冷冷的问一句:“这次又要多少?”好像她是个讨厌又摆脱不掉的蟑螂,而不是遇到困难捉襟见肘的他的女儿。
这样的冷遇,蓝娜也觉得无法再忍受下去,便开始到酒肆里去了。
那家酒肆不是什么高级的所在,不过还算干净雅致,一般没有钱的人也不来的。她总是拣靠窗的位置坐着,从黄昏日落,一直坐到夜幕降临,有时实在心烦的要紧,也就难免要多喝几杯。
偶然也会有人找她搭讪,她已是半醉的状态,加之心下苦闷,倒也来者不拒,便带着几分醉意与陌生人攀谈,如果不愉快,就低下头,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不过不敢说她没有同其中的几位共度夜晚,只是一醒过来,她就逃。
说到底,不过是人们都贬低她,她也就贬低自己给别人看,看看她有多不在乎所谓的声名:人们越是欺负她,她就越想表现的与众不同,多半是不愿依照那些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内心肮脏的人虚伪的规矩。
那天,她的心情真的差透了,多喝了几杯,就醉了,有些摇晃的走出酒肆,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就扶着那里的外墙使劲呕吐起来。。
天已经很晚了,酒肆里的客人多半都要回程,门前车马倒是不少。她正觉得难受,突然听到一个很温和的男性声音传来:“你还好吗?”
那声音很悦耳,也很耳熟,好像来自另一个久远的时空。她微微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没有回答。
那个人的影子,因月光的缘故斜斜的投向她身侧的墙边,很熟悉,她又一次有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人轻轻的走到她身后,又用那熟悉的声音说:“看起来可不大好,要我帮你拍拍后背吗?”
她猛地转身,正想指责,却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