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恐惧她早就习以为常,也不会去理会。但是,北辰邵身上的,会让她很不高兴。
云音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会不高兴。
北辰邵一怔,拉着她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
每当她动了杀意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变得不一样,鲜红鲜红的颜色,掩盖了背后的一片黑暗。那里有一个小孩,溺在无声无光的死水里,在外面刺伤了别人,在里面埋葬了自己。
就在云音以为他要松开自己的时候,那只手又忽然收紧,她一个措手不及再次跌进他的怀里。他伸手揽紧她的肩头,死死按住不让她挣扎。
“明明不想我怕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
“北辰邵……”
“嘘。”他打断她的话,空出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我不会怕你,小音,永远不会。”
云音愣住,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听见他说永远。
永远有多久?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高山无棱,江水枯竭。
他说,他永远不会怕,是不是有哪天自己的剑架在他脖子上,他依旧如现在一样淡笑风云?
害怕,是保命的资本,若是有那么一天不再害怕别人,那便是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对方。早在地下宫殿中,北辰邵放弃出阵,死守阵门,那一刻她就该知道,这个男人与别人不同,无论被救还是被杀,世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如此特别的一人,或许只有他而已。
云音往他怀里靠了靠,“我想一起睡。”
她想靠着他,很近很近。
像是流浪在外的孤狼找到了温暖的窝,像是漂泊在外的帆船回到停泊的港湾,也像在外面顽皮的野孩子,回到家中温顺的靠着母亲入睡。
在他身边,是她唯一能休息的地方。
“好,我们一起睡。”
两人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北辰邵睁眼看着床顶,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平和。
生命的样子千奇百怪,我们所见不过是其中一二,或许他们以前都被迫接受了它所有的不堪,但从现在开始,他会让她看见美好的那一面。
他侧了侧身子,看着那张安静的睡颜,凑过去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好梦。
……
四区天仙楼里,莺莺燕燕,歌舞成群,大街上的小贩吆喝着兜售早饭,北辰邵进到里面,花楼的妈妈立刻一眼就认出了人。
“哎呀,言公子,您都有多久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话说北辰邵来这里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跟着孟子舜,老鸨肯定是看上了孟家公子这位金主,所以他带过来的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倒也方便他活动。
“言某这次也是来见朋友,临仙阁房,有劳姑娘。”
“哎呦,言公子瞧你客气的。”老鸨扯过羽毛扇子掩面,脸上厚重的粉妆也掩盖不了真实的年龄。她对这一声姑娘的称呼很是欢喜,也不耽误人家公子办正事,立刻让人带他上了楼。
“妈妈,这么清隽的公子可是少来楼里,你怎么也认识?”旁边有眼尖的姑娘立刻凑过来问。
老鸨摇着扇子将她扇远了一点,“人家可是孟家公子的朋友,这次楼上的那位一看也不是好惹的主,你就少打别人注意!”
此时,戚风正在临仙阁房里,半倚在榻上饮酒。眼前,是一群露肩露肚脐的婀娜舞娘,帘后,古琴琵琶,玉笛笙箫,天仙楼姑娘的才艺在四区都是排得上名气的,如此多的名妓聚在一起只为一个人演奏,可见这人的面子有多大。
北辰邵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番场景。
他站在门边还没有进去,倚在榻上的人散发出的阴柔之气已经扑面而来。若说之前的灵体就让人感受到戚风的阴邪,此刻看见真人,这股邪魅的气息更犹如实质。介于神魔之间,介于生死之间,仿佛要逃出世间的规则,活得恣意妄为。
一个难以看懂过去的男人。
北辰邵审视完毕,见对方自顾自的喝酒,似乎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独自在房间里找了一个相对清静的位置坐下来。
这时,戚风就开口了,“北辰公子,难得雅兴,不过来跟我饮一杯酒吗?”
北辰邵坐下拒绝道:“不了,饮酒伤身,你还是少喝为妙。”
“呵,若是天下间的药师都像你一样劝人,活着还哪有乐趣可言。”戚风一手扣着酒壶继续畅饮,一饮而尽后,朝那边声乐一片的地方挥了挥手,众姑娘停下,朝两人的方向弯了弯腰,快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红燕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了出来,关紧房门,守在了外面。北辰邵暗自将周围的情况收在眼里,除了当日在藏书阁与云音对峙的那个男子,屋里还藏在另外一个人,而且功力还不低。
这些人都跟在戚风身边,是在保护他?
戚风手里拿着酒壶,可不管北辰邵在想什么,又猜到了什么,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我要的东西带了吗?”
北辰邵从袖袋里掏出药瓶,放到面前的桌子上,“不死丹药的解药,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戚风看着那个小小的瓶子,眼睛不明显的一亮,“我要它,自然是有用。”
“东西我带来了,你交换的筹码呢?”
“筹码?我已经放出去了,你还没有收到吗?”戚风依旧坐在原位,并不着急去拿药。他晃着手中的酒壶,闭眼享受醇厚的酒香。
北辰邵眼眉微沉,“说明白点。”
“看来你出来的时候光顾着美人,而忘了自己的地盘。”戚风睁开眼睛,妖媚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玩味,“药仙居所有人的命,这个筹码,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