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在后面拉住他,“哥!那个人是牧师!”
“牧师?”乔一凡这才注意那人的穿着打扮,确实是牧师,可能是那边那座小教堂的吧!
那个人似乎是看见了车主,乔一凡和暖暖说话间,他朝着这边走过来,走到两人近前,他操着一口伦敦腔问:“两位来这儿是找东西?”
乔一凡清了一下喉咙,摘下泥血混合的手套,用流利的英文回答说:“是!我们在找我丈母娘的骨灰!”
身侧的暖暖鼻子一酸,垂下眼。
这个牧师一身黑色装束,他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说:“一年多前这里发生了一场龙卷风,附近很多设施都被摧毁了,这处墓地就是一个,想找骨灰恐怕不那么容易啊!”
龙卷风?乔一凡和暖暖齐刷刷看着眼前这位中年牧师。
“这是块上百年的老墓地,近些年也很少有人葬在这儿,因此基本也没什么人来找骨灰,只是后来偶尔有附近的居民过来找找自家被卷走的东西。”他朝着废墟里面看了看,“这处墓地老化严重,设施也不太好,龙卷风经过的时候地皮都掀了起来,这里的状况最糟,又缺乏管理,时间一长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转身望了望远处那栋不大的小房子,“我的那处教堂当时就只剩下了地基,我用了将近半年时间才一点一点把它恢复成现在的样子。”他浅浅笑笑,“破是破了点,不过还能用,两位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洗洗手,涂点药!”他看了一眼乔一凡身侧的暖暖,“这孩子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啊!早早回去休息吧!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凡事听从神的旨意,相信上帝是不会抛弃任何人的。”
对于神的理解,他们俩足可以给这个牧师传道,乔一凡轻咳了一下,“那就麻烦了!请带我们去洗一洗,我老婆身子弱,还需要吃点药!”
于是乔一凡和暖暖随着这个牧师去了远处的那所小教堂。小教堂空间不大,尖尖顶,小两层,很多地方都能看出修补的痕迹,一层除了前方立了一个木质的十字架,就只有几排椅子,二层可能是这个牧师的生活区域吧!这里上上下下没有别人,可能只有这个牧师自己住在这儿。
暖暖的手尽管在她昏过去的时候乔一凡帮她处理了,但还是有很多污迹,乔一凡帮她仔细洗了洗,牧师送过来一瓶药,两个人互相帮忙涂了涂。
这位牧师可能知道他们找到骨灰的可能性不太大,借着说话的功夫不住给两人讲道,试着让他们把降临在身上的灾难当成一种苦修,不要脱离神的指引,相信神一切自有安排。
尽管他们两个人对人类的生死早已脱离现有的认识,但周墨的骨灰仍旧是这个世界暖暖对母亲唯一的精神依托,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暖暖吃了点抗排斥药物,二人起身致谢后告辞。
一路上暖暖抱着一大束黄色的康乃馨默不作声,乔一凡看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房子都能吹上天的龙卷风,周墨的骨灰他有多大可能性能帮她找到呢?
正如乔一凡所担心的,回去之后暖暖便生病了,尽管只是低烧,但对刚刚接受器官移植的人来说后果是无法预知的。他知道暖暖是心病,但还是开车带着她去镇上唯一的医院打了一针,不过状况却没好,因为这家医院正是周墨当年去世的地方,暖暖触景生情,一进来就连声哭泣。
乔一凡买了一点药后,带着暖暖回家休息,还跟视频学着给暖暖熬了一点粥,暖暖吃了几口便躺在床上睡去。
乔一凡不敢大意,整夜守在暖暖身旁寸步不离,暖暖睡得极不安稳,时常睡着睡着就呜呜哭了起来,眼角下的枕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反复复。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暖暖的发烧突然严重,连下床去上厕所都得需要乔一凡的帮助,并且吃不下一口东西,乔一凡喂一口,她就能把一天吃的都吐出来,最后,乔一凡好不容易喂下去一碗米汤暖暖没吐,吃了一点退烧药和抗排斥药后,她便再次沉沉昏睡过去。
乔一凡坐在暖暖旁边直到半夜,聆听着她一遍一遍哭着喊妈妈,乔一凡看了看桌上的那束黄色康乃馨,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噙满泪水。
第二天天刚亮,稍稍退了一点烧的暖暖醒了,她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现乔一凡不在房间,而且一直放在桌上的那束康乃馨也不见了。
暖暖拖着无力的身体下了楼,她推开门,站在门边向外看了看,那辆路虎此刻也没停在原处。她知道他去了哪儿,暖暖倚在门框上一点一点瘫坐在地上,一汩一汩的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
她从早上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晚上,又从晚上坐到月亮爬上屋顶,这时,远处闪烁着的一对黄色大灯一点一点朝她接近,暖暖凝滞许久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然后她就听见‘嘎吱’一声一脚急刹车。
“暖暖!暖暖!我找到丈母娘了!”乔一凡欢喜雀跃地一下从路虎车上蹦下来,他**着上身,浑身上下都是泥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衣服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盒子。
暖暖的精神有些迟钝,她缓缓坐直身子,呆呆地望着乔一凡,没有做出她应该有的反应。
乔一凡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他蹲在地上,在暖暖的面前打开了手中脏兮兮的衣服包,残破不堪,但外型尚算完好的骨灰盒立刻从里面显露出来。
椭圆形的黑白两寸照片,里面的人还是那样的年轻,那么的美丽,暖暖木然地用指尖摸了摸,然后就像突然觉醒一般扑到骨灰盒上,紧紧地把它搂在怀里呜呜痛哭起来,“妈妈!妈妈!”
乔一凡望着暖暖,眼里滚动着泪花,唇边却一点一点漫开欣慰的笑容。
找到了妈妈的骨灰,尽管暖暖依旧在发烧,但精神却恢复了不少,她把周墨的骨灰盒擦得干干净净,并且跟乔一凡商定明天去镇上买个新的。
乔一凡彻底洗了澡,从洗手间出来,见他一直背着手,暖暖走了过去。
暖暖拉他的胳膊,乔一凡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不过半推半就最后还是把胳膊伸了出来,他嘿嘿一笑说:“没事儿!你老公我坚强着呢!”
乔一凡在那片废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将近三十个小时,他当然不能全用手去抠,可是即便用了小铲子,他的手却还是伤痕遍布,从没干过粗活的这双修长的手此刻满是水泡,右手臂上还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