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一共发生两场台风，间隔一个半月，乔一凡其实已经查到日期，只是故意没说。他极不厚道地看着那位女警“勤勤恳恳”地查来查去，看来是不太擅长上网搜索信息，最后还是打电话到气象台才得以知晓，最后，她笑脸相迎递出一张单子。

不能影响别人办事，乔一凡拿着单子到一边去看。后面几个前来办事的人也跟着沾光，顺顺利利解决了来了好几次都没了结的事。

那一路段全长三十公里左右，两场台风前一场持续十六小时，后一场持续三十四小时，期间大大小小交通事故加起来一共只有六起，两起追尾，一起爆胎侧翻，一起闯红灯撞人，一起连环撞击，还有一起酒驾。

关于事故描述，也不知是哪个应付领导的人录入的，真是糊弄人，平均一起事故百余字，就算乔一凡是天才，他也猜不出到底哪个才是莳萝那起。莳萝有些恐惧回忆，再加上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晰，因此事发当时的状况她只对他说是撞到了隔离护栏，翻进了海里。

交法课程学习时，莳萝看见的那张图片让她想起了她的车，事故被列为酒驾，但是她认为自己是不喝酒的，于是她自认为可能最近国内流行那种风格吧，喜欢在驾驶台摆一个太阳花。于是乎，这件事她没说。

乔一凡甄别了老半天，还是不能确定，于是，他拿着单子又去找那个女警。女警为人民服务大半天，口干舌燥刚要喘口气接点水喝，一看这位惹不起的来了，立马放下水杯再次笑脸相迎。

乔一凡没心思再考虑别的，一时把这位女警当成陈菲了，上来就使唤，“把这几起事故的详细资料给我打一份。”然后就乔总一般坐在了对面。

这位女警差点没被他这副老板姿态弄得抓头发，难道她是他秘书吗？唉——，谁让她是人民公仆呢？其实跟伺候老板的秘书也差不了都少。她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嘴上实在没法说出“好的”这俩字，不过手还是忍气吞声干活了！

他不过是要查一起事故，完全没必要一张一张一百多页全打印出来，那得多长时间才能把他打发走啊？还是说话快，女警轻咳了一下，动了嘴，“这位先生！您需要了解什么，我来为您解答就好了！纸也是国家资源，节约一点是一点！”

乔一凡靠在那儿，唇角勾了勾，“这六起事故都有人员死亡吗？”

女警动动鼠标，“没有！”

“哪起有？”

女警开始用最简洁的词汇总结显示器上的信息，“两起追尾无人员伤亡；侧翻司机轻伤；闯红灯行人重伤；连环撞击三死五伤；酒驾司机失踪。”

听到三死五伤，乔一凡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他直起身子向前移了移，“连环撞击是不是有车翻进海里了？”

“没有。”

“没有？”

“是。资料显示只有酒驾的车辆最后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白色丰田，车牌号粤b nlxxx，所属金宝汽车租赁有限公司……”

乔一凡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有一台电锯嗡嗡直响，他打断了女警的叙述，“你刚刚说什么？驾驶员失踪？”

“是的。”她向下拉了拉鼠标，下面是十几张现场图片，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放缓语调继续，“如果这是你要了解的事故，这里有几张图片，是否需要我帮你打印出来？”

乔一凡吞咽了一下，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听上去哽得有些变音的“嗯”字。

女警十分同情地把打印完毕的图片递了过来，她看到乔一凡伸过来的手明显在颤抖，她低低地安慰了一句，“请节哀。”

车，几乎成了碎片，惨不忍睹。厚重的打印纸边缘被乔一凡抓得皱成了一团，他游魂一般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身体……没有了吗？乔一凡不敢想象在肆意咆哮的惊涛骇浪之中，那副娇小的身躯到底被无情地撕扯成了什么样子，又被卷到了何处。

难怪她那么怕冷。乔一凡躲进车内俯在方向盘上，精致的车标上很快汇集起温热的液体，它默默地流淌下来，悄无声息地在他轻薄的裤子上晕开一朵悲戚的花。

糖果店外，那辆拉风的超跑停在马路对面。一团团的纸巾不知不觉已经在乔一凡脚边堆成了小山。他注视着一个人里外忙来忙去的莳萝，手再一次伸出去抽纸巾擦止不住的眼泪和鼻涕。这时，他才发现纸巾盒已经空了。没纸了？那他还怎么哭？

他这个样子可不能被老婆发现，影响了心情。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赶紧打扫战场，他下车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就直奔糖果店。一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先来了一个熊抱。店里还有客人呢！莳萝眨巴了眨巴眼睛，这离下班时间还早呢，他这是来干嘛？她轻轻推了推他，“哥！”

听到莳萝压低声音叫他，乔一凡侧了侧头，对着几个愣神在这儿的顾客颇为理直气壮，又骄傲地宣扬：“她是我老婆！”

这是小两口秀恩爱呢！大家赶紧移开视线继续选购糖果。

“哥！还没到下班时间呢！”莳萝从乔一凡胸口处挣脱出来，娇羞地四下看了看。

“今天咱早退！”他抬起右手勾了一下手指。五秒后，一西装革履男子就像突然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乔一凡旁边。

“交给你了！八点关店！”说完，抓起莳萝放在收银台的包包，拉起莳萝的手，“走！跟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