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没一丝反应,她很可能是没听见。
乔一凡轻轻抓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让她停车。没想到她却突然猛踩了一脚油门,车速顿时提高了一倍。她用力眨了一下眼,挤出被她限制在眼眶里的泪,可是才刚刚睁开,泪水就瞬间再次填满她的眼窝,这次她眼还没来得及眨,一串串的泪珠就已经失控,断线一般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乔一凡的视线牢牢固定在她惨白的、布满泪痕的侧脸上,车速的陡然提升让他身体猛烈向后一倾,他按着伤口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量,手都已经被他捏得有了酸胀的麻木感。
十分钟以后,莳萝终于载着乔一凡抵达了最近的医院。乔一凡下了车,莳萝也打开车门想要从车里出来。她的一只脚平稳着地,可是另一只脚才刚刚接触地面,她的整个人就重重栽倒在了车门边。她没等乔一凡过去扶她,自己就爬了起来。她用颤抖的手关上车门,重新迈开有些笨拙的腿。谁知刚走两步,她腿一软,身子一斜,又摔在了地上。这次她哭了,而且哭出了声,尽管声音不大,但乔一凡仍能听得见。莳萝依旧没用乔一凡扶她,摔倒后又立刻自己爬了起来。再走,再摔,再走,再摔,反复几次,乔一凡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再管他的手流不流血,直接用有力的右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莳萝被乔一凡拖着向医院大门走去,每走几步,莳萝的腿都会不受控制地一软,每当这时,乔一凡便会用力架住她,避免她再次摔倒。
“乔一凡!你以后一定得小心驾驶,知道吗?”被乔一凡拖着的莳萝一边不停地抹泪,一边哽咽地说了一句。
乔一凡的心早已经揪在了一起,他咬着牙,回了一个简单的字,“嗯。”
他的手依旧在不停地流着血,染红了莳萝的胳膊,也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夜里的医院人不多,莳萝的腿不太灵活,乔一凡想让她坐在一个地方等,他自己去处理伤口。他找了一个离他比较近的地方让她坐下来。他转身刚要离开,视线无意滑过她的腿。他给她的裙子不太长,膝盖上方的长度。医院内部很明亮,她一坐下,脱皮流血的膝盖就立刻进入了乔一凡的眼。他回身拉起她的胳膊,一只手肘破了皮,还沾着一些泥土。他又检查了她的手,手掌完好无损,可是右手食指的指甲里,却深深扎进了一根木刺,连指甲都掀起来了。
莳萝从头到尾没喊疼,乔一凡让她坐在那等她就等,自始至终默不作声。
“莳萝!你不疼吗?”乔一凡将莳萝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莳萝抹了抹眼睛,摇了摇头。
乔一凡这个时候很想抱抱她,可是他没抱,而是像以往一样,拉着莳萝的胳膊一起去处理伤口。
外科值班医生只有一个,是一个男医生。
“先处理她。”乔一凡直接把莳萝按在了医生面前的位置上。
医生看了看莳萝,又看了看手掌流血不止的乔一凡,语气平淡地说:“你先来!她不急!”
乔一凡一听‘她不急’三个字,立刻火了,“谁说她不急?她怎么不急了?你没看见她的指甲吗?”
医生对这种状况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仍就淡淡地回应,“你不立刻注射疫苗,会死于破伤风的。”
“破伤风就破伤风,先处理她!”
“乔一凡!你别死!”一直默不作声的莳萝开了口,她站起身,走到乔一凡面前直接抱住了他,“别死!求你别死!”她的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了,不一会儿就将乔一凡的西装打湿了一大片。‘死’这个字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是极其敏感的,不仅仅代表无穷的恐惧,更是抹不去的伤痛和遗憾。
乔一凡被莳萝的话弄得眼睛涩涩的,他拍了怕莳萝的背,“我不死,你别哭了!”
莳萝抹了抹眼泪,将乔一凡拉到医生面前坐下了。医生立刻给乔一凡注射了破伤风疫苗,随后给他消毒、缝合。乔一凡从小到大一直有专人伺候,没受过伤。这个场面他很怕,不敢看。从头到尾他一直趴在桌子上闭着眼,任由医生在他手掌上扯来扯去。尽管打了麻药,不过仍旧很痛,他的额头都已经渗出了大颗的汗珠,嘴唇也闭得紧紧的。
看到乔一凡左手一直紧紧攥着拳,莳萝默默拉起了他的手,没说任何话。
乔一凡放松了左手,任由莳萝拉着,有好几次他也想回应着拉一下她的手,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保持现状。
幸好伤口没多大,医生很快包扎好了乔一凡的伤口。接下来是莳萝。她的手肘和膝盖很容易,清洗一下,消消毒,擦些药,连包扎都不用。可是手指甲比较难办,刺一直扎到底,指甲一大半都掀了起来,不过没流血。这种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将刺完全拔出来。如果刺折断在指甲里,就复杂一些,得先把掀起的指甲拿掉,然后再除刺。总而言之,刺得弄干净,不然埋在肉里会发炎。
医生先把容易的伤口处理了,尽管有些刺痛,但还忍得住。最后到了手指甲,医生才刚一碰,莳萝就剧烈颤了一下。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柔弱的莳萝,“忍一下吧!十指连心,痛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