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慕修夜的归宿（下）
这几年虽说成顺帝治理下国泰民安，但是他那傲娇的十三皇叔没有一天不想派人把他抓回去；他可不想再做那劳什子的皇帝，每天都要对着千八百的奏折望洋兴叹；想到这里，马上一抹脸说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美人姐姐呢？”
完颜雍对着这个当面调戏他妻子的男人忍无可忍，飞起一拳，慕修夜并为躲闪，直接被揍得鼻青脸肿；曦儿在一旁喊道：“父汗，父汗是坏人……5555……。”
被人拖了下去的慕修夜此刻虽脸疼的龇牙咧嘴，但心里却是美不胜收；如此的颜面，恐怕这大妃再也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却没想到这小公主倒是痴心一片，他这虽然被关进了大牢，但有酒有肉甚至还有洗澡的香汤和换洗的衣衫，慕修夜哼着小曲坐在热桶里，洗刷着身子，脑袋里却在想着如何出逃的计划……
换了一身衣衫，坐在床边，翘着大腿，啃着肥滋滋的羊腿，真是自在逍遥；牢门外却有人急切的唤道：“夜慕，夜慕……你没事吧？”
慕修夜但尚未回神，也不怪他，毕竟这蹩脚的名字是他临时想起来的，自己都记不住；看着门口不停向自己挥舞的小手，慕修夜这才明白过来，马上擦擦嘴上的肥油，走到牢房门前，笑眯眯的对着曦儿说道：“嗨，小娃娃，没想到你竟是个女娃娃，还是个公主……呵呵呵！”
“夜慕，对不起，我父汗他把你打得疼不疼？你等着，我一定会让父汗答应让我嫁给你……你等着我……。”慕修夜看着心急火燎准备撤离的小丫头，挥挥手喊道：“等等，等等……哎，我问你，你干嘛非要嫁给我？你看我，不学无术，吊儿郎当，胡子都一大把了，说不定家中早就有好几个暖床的女人，你干嘛非要嫁给我？”
曦儿面脸通红，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咬咬嘴唇可怜兮兮的问道：“那你，家中真的已经娶妻了吗？”慕修夜本来想编个借口；可是看到她眼圈泛红，竟不忍说谎，直接回道：“没有，我没有娶亲！”
那双如兔子般红通通的大眼立刻多云转晴，笑眼弯弯的说道：“那就好，曦儿喜欢你，要嫁给你！你等着我……。”说完如脱兔般跑走；慕修夜的手停在半空，嘴角抽搐的低声问道：“敢问，你喜欢我哪里？”可惜，人已经走远了……接下来几天，慕修夜就像一尊佛一样蹲在大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是就是看不到出头之日；这天夜里，外面刮起狂风，电闪雷鸣，狱卒端着大碗说道：“看样子是暴风雨要来了，但愿今年的大草原是一片丰收之象。”
“对了，你听说了吗？那托拖小王爷带着聘礼来了；大汗虽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拒绝；看样子，咱们小公主就要嫁到托拖那边去了！”
“哎，可惜了……若不是这几年托拖那边草长莺飞，土地肥硕，牛马成群，已经开始威胁女真了，大汗又怎么忍心将小公主嫁给那个又矮又笨的矬子……要我说，与其让小公主嫁给那样一个人，倒还真不如嫁给咱们这里关着这位，起码这样貌还能唬人不是？”
蹲在牢房里晃来晃去的慕修夜听着他们的谈话，敢情这女真现在还真有难处了，可是这嫁女儿和亲这种事吧……他还是比较反对的，不说别的，当年女真、契丹那两位和亲的公主，就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想到这里，心头竟然闷闷的，只当是可怜了那个小丫头。
深夜，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牢门口闪进几条身影，将狱卒击倒在地；拾起地上的钥匙来到牢门前，打开大门，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窜了进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扑进他怀中，湿润的眼角将他的衣袍打透，抬起头，凄楚却坚定的说道：“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嫁给你……我们一起逃走吧，我不要当女真的公主了……我只要嫁给你！”
慕修夜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孩，竟然有一抹心疼和不知名的情愫，低声说道：“要给我走，以后就都是苦日子了！”
小女孩摇摇头，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对着他粲然一笑，坚强的说道：“我不怕！”慕修夜无意识的为她擦拭着泪水，竟不知为何，身体已经早一步作出决定，拉着女孩的手出了牢房……
滂沱大雨之中，几条围着他们的身影，在泥泞之中护送他们离开；却在半途遇到了一队人马，隔着如水帘洞般的大雨，前面的人喊道：“小公主，请与我们回去吧！大汗下旨，只要你回去，既往不咎……。”
小女孩缩在慕修夜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大喊道：“不，我不回去；告诉我父汗，我不要嫁到托拖，我喜欢的人是他，我要嫁给他……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不要……。”
慕修夜感到搂着自己的小小身躯在不停的颤抖，却还是意志坚定的不肯离开自己，心中莫名的感动，将她也搂紧了几分，低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有什么事可以求助靖国，毕竟大妃与靖国皇后是一母同胞，但若是将小公主拉去和亲，我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对面的人显然一愣，没想到此人竟然知道女真与靖国之间这微妙的关系；但一想到大汗的命令，马上喊道：“这位壮士，还是请你速速将我家公主放回，不然，难免刀剑无眼，伤及了你的性命……”
慕修夜挑眉笑道：“爷我也有好多年不曾活动筋骨了，不妨就今天陪你们练练；这公主我是断然不会归还的，至于你们……有本事就从我身边把她抢走！”
多说无益，刀光剑影之间，慕修夜等人渐渐处于劣势，身旁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为首的人终于扯开面罩，仰天吹了口哨，大喊：“回靖国，通知主子，大小姐有难……。”
几条人影飞射出去，天地间只留下慕修夜勉强支撑着身躯不肯倒下，身旁的女孩紧紧拥着他，一刻也不曾离开；眼见着慕修夜寡不敌众，对面的人眼见着对他下了狠手，曦儿大喊一声：“住手！我答应嫁到托拖，但是你们不能伤害他，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镶着翡翠宝石的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吓得众人慌忙把手上的武器丢掉，跪倒在地……“公主息怒，下官不敢！”
走到慕修夜身旁，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这个小麻烦，才让你受伤的，对不起！”
慕修夜忍着身上的刀伤，笑着说道：“是我无能了，但你……一定不能嫁给那个什么托拖人……你……。”眼前一阵眩晕，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
再清醒过来，人已经躺在一个温暖的大帐之中，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完毕；耳旁传来呜咽的哭声，接着是争吵之声，侧耳听过去，女人说的竟然是汉语，悲悲切切的说道：“大汗，我与你携手一生，并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算我求你……不要将曦儿嫁给那个托拖的小王爷，你该知道，曦儿有自己喜欢的人！”
许久之后，一道疲惫的男音响起：“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将曦儿嫁给他？但事关女真百姓的安定繁荣，她身为大汗的女儿，有时候不得不做出牺牲……。”
“狡辩，借口……大汗，当年公主嫁到靖国，她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让咱们的曦儿也变成一捧黄土，被送回来吗？大汗……我求你，若是咱们有难，可以……我可以修书找欢欢帮忙……只要她开口，成顺帝就不会反对的，大汗……。”
“不许……你要记得，你是女真的大妃，而邓何欢是靖国的皇后……虽然现在两国看起来和平共处，但一旦靖国发现女真的弱点，难保不会进攻，到时候女真将不复存在，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将付之流水！”
“不会的，大汗……欢欢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爱的人……大汗……。”
“够了，大妃；若不是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儿上，你以为单凭今日你派人协助公主逃婚一事，本王岂会饶你？”
后面的事情再也听不清楚了，只是能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男人决绝的脚步声……
慕修夜睁着眼看着大帐发呆，一想到那个小丫头即将成为和亲的牺牲品，心头总有说不出的揪心之痛，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接连几日，都是几个轮流的丫头为他换药，却没人再向他提及那个小公主……。这一日，他已然能下地，拖着残障的臂膀走出大帐，却被门口的侍卫用刀拦了下来，慕修夜讪讪的说道：“呵呵呵，没事，你们二位不用紧张，我就是想出来透透气，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说着又识趣的退了回来。
中午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牛角号长鸣，他夹着菜愣在那里，对眼前为他布菜的婢女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婢女低着头说道：“这是和亲达成的号角，也就说明大汗已经接受了托拖的聘礼，小公主不日就会远嫁托拖……。”
筷子掉在地上，猛然起身，拉开大帐，眼前的人抽出腰刀，却被他踹倒在地，眼见着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身前闪出一条身影，对着他说道：“请给我进来！”
慕修夜看着眼前的女子，比起前几日消瘦了许多，一双大眼哭得红肿，苍白的脸色已经没有任何笑容。跟着她进了大帐，女子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钱袋放在桌上说道：“曦儿让我把这些都交给你，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慕修夜看着女子，恨声说道：“难道你就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作为牺牲品嫁到托拖？”女子脸色又是一阵惨白，捂着颜面痛哭不止，低声喃喃：“那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曦儿，我苦命的曦儿……呜呜呜……。”
慕修夜看着她，额角泛疼，他怎么忘了这邓家的大小姐本来就是一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千金，她又不是十三皇婶。马上低声安慰道：“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她……不应该！”
邓何笑抬起头，擦干眼泪，吸着鼻子说道：“我知道；只是……这都是曦儿的命！”慕修夜却忽然无意识的笑出了声，把邓何笑镇住，懵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慕修夜说道：“不还意思，我只是想起多年前，你妹妹曾经说过一句话，她当时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而你，却与她恰恰相反！”
邓何笑哑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说道：“你认识欢欢？你……我们似乎真的有见过面……。”慕修夜苦笑连连，却并未回答，只是将钱袋拿起，掂掂里面的分量，挑眉说道：“小丫头的这点礼钱，我倒是可以勉强收了！但我，并没打算离开，起码……要是离开，也得带上那小丫头才行！”
半月的隆重筹划，这一日，骄阳似射，完颜曦儿身上披着厚重的艳红色喜服，头上戴着不同于靖国的凤冠，而是缠满珠光宝气的牛角做成的厚重冠配，一脸面无表情的被人搀扶着如同泥塑木偶一般走出大帐，外面的牛马已经开始纷纷扬蹄咆哮嘶吼，一片喜气洋洋，却唯独这新娘这边冰冷的没有任何反应。
今日的大妃虽然脸上施了淡妆，但却仍掩饰不住眼中的脆弱与不忍；低着头不愿再看一眼被人架着的女儿……
完颜雍脸色复杂的看着身旁的妻子，又看向向他走来的女儿，他的曦儿，从小被他抱在怀中撒娇的小女儿此刻脸上再没有昔日对他发嗲的那副娇憨模样，甚至可以说，她此刻眼中再没有他这个父汗，心头滴血，却又无能为力。
众人扶着新娘对着大汗下拜，曦儿抬头，对着母妃说道：“母妃，日后曦儿不在身旁，请母妃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曦儿叩别！”再次抬头，却全然不将完颜雍放在眼中，冷漠的说道：“走吧！时辰到了！”
完颜雍身子有些摇晃，看到女儿眼底的决绝，知道可能这一辈子，女儿都不会再原谅他了，眼角有些湿润，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哽咽在喉头的声音却始终说不出口。
看着高台上那个身着新郎服却不及曦儿肩头的猥琐男子，连身旁的完颜睿与完颜広都想上去顷刻间撕了他那张虚伪的笑脸；眼见着曦儿被一步步推上高台，邓何笑眼睛一闭，知道自己的心也跟着女儿一起死了。
就在萨满天师指天画地的功夫，一声戏谑的笑意夹杂进来，一柄长剑架在新郎的脖颈之上，笑声带着轻松愉快却又有一种勃发的怒气，说道：“怎么？曦儿，小丫头，今日成亲怎么不邀请我呢？怎么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是吗？”
曦儿的脸上浮现激动的神情，却马上又忧心忡忡的喊道：“你来做什么？不想活了吗？快点离开！”
慕修夜盯着小丫头，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很是心疼，用剑背敲敲托拖这位新郎，笑着问道：“就是你要娶曦儿？”那男子早吓得魂不附体，抖着声音说道：“你是什么人……我，我可是托拖的小王爷，你要是敢……我们托拖不会放过你……。”
慕修夜轻蔑的讥笑出声，说道：“不会放过我？嗯~怎么个不放过法儿，你先说来听听……。”
“你……快放手！来人，来人呢！”很快，慕修夜就被人包围，却毫不在意的打着呵欠说道：“你还没说要怎么处置我呢！”
“我……我会抽你的皮，扒你的筋……你，还不快放手！大汗，大汗……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要眼见着有人在你的地盘伤害我？”
完颜雍立刻呵斥道：“大胆，还不想这个混账拿下……。”
慕修夜睨眸盯着完颜雍笑着说道：“四王子，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倒是越活越胆小了，想当年，你可是为了求娶大妃敢背着靖国成武帝恫吓九公主；怎么如今却活得如此窝囊了？”
完颜雍冷眉，凝目，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慕修夜笑着咂咂嘴说道：“我是谁啊！我嘛……就是当年靖国最不受宠的六皇子，也是四年前靖国驾崩的先皇成孝帝；更是靖国现任成顺帝最疼爱的侄子，慕修夜……就是我！”
一连串的话语让人听得晕头转向，倒是邓何笑猛然喊道：“六皇子？！”这下四周都炸了锅，连眼前的完颜曦儿也挂着泪珠愣在当场，看着慕修夜，久久说不出话来；慕修夜看着曦儿，有些感叹的说道：“小丫头，这下知道我是谁了吧！这么说着，要是从你娘那边来说，我应该是与你爹你娘是一辈的人，现在……你还敢说要嫁给我吗？”
曦儿懵懂的盯着眼前笑眼弯弯的男子，片刻却又点着头说道：“曦儿喜欢你，不管你是谁，曦儿都喜欢你，曦儿想要嫁给你！”
慕修夜深深的看了几眼曦儿，点头说道：“乖女孩……既然你如此的真心，我便也不辜负你，钱袋已经收到了，也就算我答应了你的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