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停下来后,她觉得四面八方都有锐利的目光向她射来。
她付了车钱,在车子的倒后镜中又看到了她自己,不禁放下了心来,既然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旁人又怎么可能认得出?
车子离去之后,雕琢到了大铁门前取出钥匙来,她的钥匙还没有伸进锁孔中,便有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在她的身边站定。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情形出现的,所以立刻用一个外国青年的声音道:
“你们要干嘛?!”
两个大汉取出了证件,在她面前扬了一扬:
“我们是警方人员。”
雕琢松了一口气,装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向那幢别墅指了一指,悄声道:
“怎么?我表哥这栋房子怎么了?是不是他那个朋友搞了什么破坏?”
当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很想笑的,不过当然忍住了。警察瞪大了眼睛:
“你表哥那个朋友,是什么人?”
“具体什么人我不知道,只知道前几天,有一个叫dz的女人借住,她如今走了没有?”
雕琢一提到“叫dz的女人”,两个警察的神情就立刻紧张了起来:
“她在哪里,那个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噢,她不住在这里了么?糟糕,她突然离开,多半是偷了别墅中值钱的东西,不行,我要替表哥进去看看!”
雕琢的表演非常成功,两个警察被她给瞒了过去,一个马上就离开了,另外一个在她的肩头上拍了拍,道:
“小朋友,你要小心些,这里最近死了好几个人,下一个可能轮到你。”
雕琢装作有点害怕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
那警察还想说什么,但是另一个警察却将他拖了开去。
雕琢心中暗暗好笑,打开门走了进去,她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居住的房间中休息了一会,等到天色黑了的时候,她才出了屋外,向生物男的住宅处看去。
只见生物男的宅中人影来往,显然剑眉男已将那里当作了他临时工作的总部。
雕琢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心想那凶手可能早已远走高飞了,而她却还在守株待兔,但除了在这里细心地等待观察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知道这幢别墅,一定也在严密的监视之列,天色虽黑,红外线视察器却可以使在黑暗中活动的人无所遁形,她的行动仍不得不小心些。
在墙边站了没有多久,她便从后门走出去,装着去倾倒垃圾。
又有一个便衣探员向她走来,道:
“喂,天黑了,你要命就不要乱走。”
雕琢瞪着大眼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便衣探员冷冷道:
“别多问。”
雕琢只得又退了回去。
这一晚上,她几乎没有睡,到了天明时分,才倒头休息,那一觉睡到了下午时分才醒来,她到了花园中,假装在忙碌着,却不断地留意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看来,一切和昨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雕琢手推着除草机,在草地上乱闯,甚至撞倒了一丛玫瑰花。她俯身下去,想将那丛玫瑰花扶直,也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大团事物,它似纸非纸,似塑料又非塑料。
从背面来看,它粗糙之极,但是看正面,它却依着整齐的六角形排列,约有十来个六角形的洞,每一个可以放下四个拳头。
乍一看,倒像是一个未完成的蜂巢。
不仅外观像是蜂巢,质地也像,科学家将蜜蜂称为最早的造纸者,那是因为蜂巢的构成成分和人类所造的纸类很类似的缘故。
而雕琢看到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质地,她说不上来。
似纸非纸,十足似蜂巢。
她晃了晃头,打消了它是蜂巢的念头,因为世界上,除非有大得和鸽子一样的蜜蜂,要不然,是绝不会有那么大的蜂巢的。
望了那团东西好久,雕琢又将之取了起来,翻来覆去地察看了好一会,发现没什么价值之后,才顺手将它抛了开去。
那东西被她抛出,挂在了灌木丛之上,她正要转过身去,忽然在一瞥之间,看到有一种金黄色的液汁,自那东西之中流了出来。
这让雕琢不由得凑近身体去看。
在还未能肯定那金黄色的浓稠液汁究竟是什么东西时,她已经闻到了一股浓冽的蜜香。
她又看到,那东西的几个六角形格子,其中有一格本来是封住的,但是当她将那东西顺手抛出的时候,一根尖锐的树枝剌穿了封口,浓稠金黄色的液汁,就是从那一格六角形的格子中流出来的。
这时候,雕琢真正地呆住了。
当她定过神之际,那种金黄色的液汁已经流到了地上,被蚂蚁包围了。她不必伸手去沾一些来尝,便可以肯定那种液汁是蜂蜜!
将蜜藏在蜂房中,并分泌出蜡质的封口将之封住,这正是蜜蜂的习惯。
如此说来,这东西不折不扣,是一只蜂巢,一只大如鸽子般的蜜蜂所做的蜂巢了。
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一定是什么人在和她开玩笑,造了这样的一只蜂巢,又在其中的一格中注满了蜂蜜,并将之封起。
如今的赝品,以假乱真的程度是可以让人吃惊的。
喜欢研究室内装饰的人都知道,有一种人造的羊皮毯,不但毛色似真,背面也成凌乱碎块缝起来的形状,而且凑近鼻端去闻闻,也可以闻到一股羊味。
那么,要造一只大型的假蜂巢,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一想到这,雕琢便觉得心安理得,转过了身去。
可是她才一转身,便不禁自己问自己,是谁呢?是谁知道她会在这里,而和她开这样的一个玩笑,是碧眼么?
不可能,因为面部化装的变易,碧眼对她的跟踪已经失败,她不知道雕琢在这里。
是剑眉男?
那家伙是绝不会有这份幽默感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呢,如果雕琢想不出什么人在开她玩笑的话,那么,连“有人开她玩笑”这一点,也是不能成立的。
她回到了屋子中,在床上躺了下来。
在离开碧眼的时候,雕琢心中充满了信心,以为在十五天中,一定可以查出真凶来的。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时,一阵门铃声响了起来。
雕琢走到花园,便看到站在铁门外的是剑眉男和他的随员。她走到了门口,竭力装出疑惑的神情来,道:
“你们找什么人?”
在剑眉男的身后,一名大汉斥道:
“我们是警方,你快开门。”
雕琢又假装吃了一惊,然后急急忙忙将铁门打了开来,她相信,即使剑眉男原来对她有怀疑的话,在经过了她这样做作之后,他的疑心也会消失的。
将门打开了,五六个人一涌而入,剑眉男就在雕琢的身边,向她上下打量着。
望了好一会,剑眉男招手叫来了一名大汉,由他授意,向雕琢问了一连串问题,雕琢一口咬定她是房子主人的亲戚,是来看守房子的。
剑眉男听了她的回答,似乎表示满意,他转过了身去。
但雕琢也没有完全放心,因为她是一点证件也拿不出来的,只要他向她索阅,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了。
幸好剑眉男没有索要什么证件来查看。
就在雕琢真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看到剑眉男的身形陡地一凝,虽然只看到他的背部,但只要看他背部的情形,雕琢就预感事情要糟了。
果然,剑眉男转过了身来,双眼紧盯着她,忽然道:
“dz,别来无恙!”
雕琢意外,想不到他竟然开门见山,不过她立即镇定了下来。
因为她可以肯定,剑眉男只不过是在试她,如果他已确信她是dz,一定会立即下令要他的部下围住她,而不会这样喝问了。
雕琢将眼睛尽可能睁得大,望着剑眉男道:
“什么?我……我不知道。”
剑眉男向前跨出了一步,一手搭在雕琢的肩上,雕琢向他笑着,他却双目炯炯地望着她,真怕他看穿了她面上的化装!
他望了雕琢足有一分钟,突然又伸手向她的脸上摸来。
雕琢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她有几张尼龙纤维织成的面罩,戴在面上,那是可以使得人的容貌完全改变的,但如果此时她是戴着这种面罩的话,就一定要露出破绽来了。
剑眉男在她的脸面上抓了一下之后,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也松了开来。
雕琢仍然以十分奇怪的神色望着剑眉男,他身后的那个大汉道:
“我们要搜查房子,你将钥匙交出来。”
雕琢忙道: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你们可以进入每一个房间去搜查。”
剑眉男这时已经向外走了开去,只见他走上了石阶,忽然又停了下来,举起他自己的手来看看,从他举手的姿势来看,雕琢知道他是在察看自己的指甲。
刚才他在雕琢面上的一抓,那一抓可能有一些化装油彩,留在了他的指甲之上,而他现在已经发现了!
雕琢站着不动。
剑眉男僵立了半分钟,突然转过身,向雕琢望来,不必他开口,从他面上的神情,雕琢也知道事情对她大为不利了。
她绝不再去冒险寻求侥幸,不等剑眉男开口,身体便开始迅速地向后退去。
当雕琢返到了围墙边的时候,剑眉男发出了一声呼叫,而她已经转过身,双足用力一瞪,身体跃高了三四米,攀住了围墙的墙头。
剑眉男急得来不及下令了,听得他又发出了一声怪叫,在他的第二下怪叫声中,雕琢翻出了墙头,她才翻出,子弹声便呼啸而至。
在墙外还有三四名警员,一起向她迎了上来。
而在生物男的住宅四周围,有着数十个密探,这时也正向她望来,要开始行动了。
在围墙之内,剑眉男已在大声发令,雕琢被包围了,她的唯一出路,就是将迎面而来的三个警员击倒,抢进剑眉男的车子中逃走。
她向前直扑,最前面的一个警员被她撞得向外直跌了出去,他的身体又撞到了另一个警员,但其余警员却已经拔出了枪来,同时,在围墙的墙头之上,也有人在大声喝道:
“不要动!”
雕琢身体倒地向前滚出,子弹在她身边开花,她知道如今还想逃,是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她是应该束手就擒的。
束手就擒之后,当然性命有危险,但是却不一定要死,在公正的审判中,她可以自辩,但在这样的情形下逃亡,却是太危险了。
只不过在那样的情形下,她根本没有能力想及这些事了,她心中所想到的只有一点,那便是:冲到剑眉男的车子旁边去!
雕琢向前滚着、跳着,终于滚到了车子底下,她迅速地钻过了车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
这时,至少有二十个人,向车子奔了过来。
她拉开了车门,身体伏下,用手按下了油门,车子像是疯牛一样地向前冲了出去,枪弹迎面飞来,将车窗玻璃全部击碎,但因为她是伏着的,所以并没有受伤。
接着,车轮被打爆了,车子猛烈地颠簸了起来。
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车子向旁滚去,公路的一旁是山谷,车子已滚下了山谷,因为进车的时候雕琢根本没有时间关上车门,所以车门还是开着的。
当车子向山谷下滚去的时候,其中一扇车门首先落了下来。
紧接着,浓烟冒起,雕琢双手抱着头从车门中穿了出来,人和车子一起向下滚去。
她抓住了一丛灌木,车子则一直滚下去,起火成了一个大火团,滚到了谷底才停住了继续燃烧,她听得上面人声喧哗,知道追赶她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雕琢抓住了那丛灌木,身体向旁移动着,不一会便到了一块大岩石之旁。
那块大石可以将她的身体挡住,使得在上面的人看不到她,她在岩石下勉强坐了下来,便听得上面有人叫道:
“车子掉下去了,正在燃烧!”
有的则道:
“dz已经被烧死了!”
雕琢心中暗暗觉得唏嘘,心想作伪无论作得如何精巧,总是没有用的,她的化装已经算得是精巧了,还是给剑眉男觉察到。
如今,他们索性以为她被烧死了,那倒还好得多,至少他们不会再盯住她,而她的行事也可以方便得多了。
可是,正当她在这样想的时候,上面忽然又传来了剑眉男的一声怒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
有人道:
“车子毁了,dz已经烧死了!”
剑眉男怒斥:
“胡说,dz会烧死在车中?你亲眼看到的?就算你亲眼看到了她的死,也要提防她突然又活了过来,快下去追!”
听到这话,雕琢真是哭笑不得。
那算是在对她的赞美吗?
这剑眉男真的是很讨厌啊。
她又听到有人自上面下来的声音,心知躲在大石之下也不是办法,便四面察看了一下,只见在身旁有一道大裂缝,如果能将身体藏在这裂缝中,而又以野草遮淹的话,那是绝妙的藏身之处。
雕琢挤着身体进了那裂缝中,又拨了几棵野草放在面前。
这个废谷,只怕从来也没有有那么多人到过,她估计,在她面前经过的人,至少也有五十人之多,但却没有一个发现了她。
她一直躲在那裂缝中,不能不说是一件辛苦之极的事情,但为了避免被捕,她只好一直躲着,直到过了六个来小时,搜索的人才算不见了。
可是她知道一定还有人留守着,看来是不到天黑,不能另动脑筋了。
不过,既然没有人在她的身前转来转去,她至少可以挪动一下身体,和自在一些地呼吸,她转动着身体,又向里面缩了缩。
雕琢立即发现,那裂缝的里面远比外面来得宽敞,她身体一直向内闪缩去,不一会,便已经可以坐了起来。裂缝中射进来的光线十分黑暗,她向里面看去,更是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可在感觉上而言,她却可以感得到,越是向里面去,便越是宽广,里面竟是一个大山洞。
她心中不禁十分讶异,心想自己倒有点像武侠中的主角了,躲开了敌人的追踪,来到了一个山洞中,发现了武功秘笈,或是遇到了隐居的高人,从此技震天下。
不知道这山洞之中,是不是有着这样的事。
雕琢正在自嘲地想着,忽然听得在山洞里面,传来了一种“嗡嗡嗡”的声音,声音才一传入她的耳中,她不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