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雕琢楞了一下。
雕琢似乎忘了,在她旁边坐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子女的老人,更是一个十分成功的商人,他的产业遍布全世界。
自然,如果说要通过一些关系,很快联系到国际警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少,比雕琢一个人行事要有效率多了。
而且,会长之前是一直不肯把这件事情让警方插手的,可是现在态度却有了改观,那应该是因为,他知道女儿所做的,是如此伟大的一件壮举之故。
“好,那就有劳x先生了。”
当下,雕琢把冷型男从车上扶了出来,与会长一起进入了住宅,在这期间,会长的样子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雕琢心中暗自叹气。
到达了大厅之后,会长立即吩咐管家去请医生,又命佣人将冷型男扶进卧房去,雕琢则在他的带领下,一起去到了书房。
只见会长拨通了几个电话。
在他打电话之时,神态又与刚才那个伤心无助的老人不同,而是十分坚毅,这代表着他有着过人的自控能力。
而会长的影响力,也超乎了雕琢的想象,半小时后,她就已经可以和国际警方方面,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在电话上交谈了。
由于事关重大,在电话中也不能说得十分详细,国际警方方面,许诺会在明天派出人继续与雕琢联络,而且这一次将保证绝对安全。
挂了电话,雕琢才算是松了口气。
“x先生,谢谢您动用了您的关系网。”
“别这么说,你本来就是在替我办事,不存在谢谢我。而这件事情如果我当初早让警方插手,或许,或许我女儿,”
说到这里,会长忍不住一阵伤感,雕琢赶紧转移话题:
“我们现在去看看您儿子的情况吧。”
会长点点头,两人走出了书房,又去往了冷型男的卧室,而在那间房之中,已经有了三个医生,正在全神贯注地为冷型男检查。
这三个医生,他们都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心理学家和内科专家。
自然,也是因为会长财力雄厚,又德高望重,才能请得到他们。
会长像是不愿意待在这里继续看着儿子那副怪异的模样,因此,他只是向专家简单介绍了一下雕琢,然后表示自己想去大厅一个人静静。
“如果有了什么发现,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会长走后,雕琢与专家们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
他们三人检查了足足大半个小时,又低声讨论了一阵。
雕琢看着他们严重的面色,插言道:
“几位专家,无论你们诊断的结果如何,请暂时不要向x会长直言。我怕他……受不了打击,能缓一下也是好的。”
专家也是比较有同理心的人,对雕琢的这个要求,没有异议。
他们三人,为了叙述方便,姑且成为甲、乙,丙。
为了聊天方便,四人又转移到了这处住宅中,另外一间专门供小型会议召开的房间,当一坐下,甲医生就叹了一口气,道:
“这是医学界上最罕见的例子!”
雕琢连忙道:
“究竟怎么样了?”
“你可知道同卵子孪生,是怎么样一回事么?”
“略为知道一点。”
甲医生沉思了一会,道:
“普通的孪生,都是两卵性的,同卵性很少有。卵巢中排出两个卵子,每一个卵子遇上一个精子而同时受胎,这是产生二卵性孪生的原因。”
他讲到这里,停了好一会,才继续往下:
“所以,二卵性双生子,虽然同时出生,但仍然是两个独立的人,有独立的性格,独立的思想,兄弟姐妹之间,和不是孪生的,并没有多大区别!”
甲医生说完之后,乙医生接起了他的话。
“一卵性变生是一个卵子,同时碰上了两个精子,结果卵子分裂为二,形成两个生命,因此,在母胎内所形成的两个生命,是同一个卵子的一半。”
“这就使得在物体上看来是两个人,但是在精神上以及许许多多微妙的地方,实则上是一个人。根据文献的记载,一卵性双生子的怪事,是有着不可思议之处的。”
“例如,一个在美洲生伤寒病,另一个在欧洲,在最好的护理环境之中,也会染上伤寒症,也就是说,在母体内因卵子分裂受胎那种人目所不能见的微小偶然作用,能生出一种超越万里空间的影响!”
雕琢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
“x医生,一卵性双生,出现了一男一女不同性别的现象,这正常么?”
乙医生忽然笑了起来:
“人类自称科学发达,但到如今为止,连生命的秘奥,都未能探索出一个究竟来。医学界更是可笑,将决定性别的因素,诿之于所谓‘染色体’,又创造了一套‘染色体’的数字决定性别的理论,这实在和哥白尼时代,教会认为地球是不动的一样可笑!”
雕琢想不到一句问话,竟会引出医生的一大篇牢骚来。
乙医生是第一流的科学家,不满意目前的科学家水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以手指敲了敲桌面,道:
“一句话,为什么在同样的精子和卵子结合过程中,形成胎儿,会有男有女,这件事,到如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染色体也者,只不过是人类自己为自己的无知作掩护而已,所以,”
乙医生望了望雕琢,道:
“你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答复。但是,一卵性双生出一男一女的例子,是极其罕见的,x氏兄妹可以说是有文献纪录以来的第二宗,第一宗是xx医生在xx年发现的,不幸得很,那两姐弟都因杀人罪而被判死刑。”
雕琢立即道:
“你是说,一卵性双生子因为性格的不完全,而犯罪性特别强?”
她是准备在乙医生说出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再举出会长女儿的例子,作为反驳的。但乙医生究竟是这方面的权威,他想了一想,道:
“也不一定,有的一卵性双生子,一个承受了完全美好的性格,他的为人几乎是完人,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另一个则必然是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
“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的确,两个人的犯罪倾向都会特别浓烈。不过这也有后天的原因在内,因为一卵性双生,形貌神态完全一样,自小便受人注意赞叹,这也极容易使他们形成自大狂的心理,自大狂便已经是接近犯罪的了。”
乙医生的下一半话,雕琢几乎没有听进去。
因为会长女儿是堪称人格完备之极的完人的。
那么,难道冷型男便是“最凶恶的罪犯”了?
她实在难以设想这会是事实,但是冷型男种种神秘的行动,却又不得不使她这样想。而且,在那一刹间,她还联想起了许多其他的问题来。
例如:显然不是出自野心集团的毒针谋杀,那叠神秘失踪的文件等等。
这些事情,可能和冷型男有关么?
雕琢想了一会,道:
“那么,会长儿子现在的情形是如何?”
甲医生看了一眼丙医生道:
“刚才为他作全身检查的是x医生,我们不妨听取他的报告。”
丙医生是内科专家,他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
“各位,我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只能讲,xx的一切都很正常,他根本没有病。”
雕琢想不到丙医生会这样说法,因为冷型男分明是有着不安,何以竟会“一切正常”?丙医生看出了雕琢的疑惑,继续道:
“这是极其罕有的例子,当一对一卵双生的兄妹,在妹妹死了之后,哥哥并没有死,但是,哥哥除了**之外,人所具备的其他,例如思想、精神、性格等等,这一类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却随着他妹妹的死亡,而一起消失了。”
这样的说法,让雕琢沉默不语。
丙医生叹了一口气,下了一个结论:
“所以,一卵性双生,事实上,仍然只是一个人,我们不应该视之为两个人,而只应该当他是四手四足两头的一个人。”
这些理论上的结论,雕琢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关心冷型男的情况究竟如何,因为还有着许多未曾弄清的事,要等他来澄清。
因之,雕琢连忙问道:
“三位的意思是,会长儿子从此不会思想了?”
三位医生互望了一眼,丙医生道:
“是的,他会活着,体内的机能也能机械地活动着,至于能够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不过在持续期间,他却丧失了一切能力,因为他的精神已经死了,只留下了**——”
丙医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向甲医生和乙医生苦笑了一下。
因为作为一个内科医生来说,他刚才的那几句话,实在是完全推翻了他所受的医学训练的。但是他不得不那样说,因为眼前怪异的事实,确是如此。
至于一个人的思想、精神,怎么会在脑细胞完全没有遭受到破坏的情形之下,突然消逝,这只怕眼前三位第一流的专家,也无法解释了。
雕琢暂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想起了高博。
虽然高博的例子,和冷型男完全不同,但是也让雕琢意识到,人的大脑是很奇妙的东西,那些看不见的,所谓“精神”,“意志”,的确是很奇妙。
或许,冷型男因为他妹妹的死。
已经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甲医生道:
“我们和x先生很熟,都感到难以将这个结果永远瞒着他,因为他终于会发现他的儿子,实际上和一个以软塑料制成的假人,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对医生们来说,这样的一件事,只是医学上的一件不幸的纪录而已。
而对会长来说……
雕琢站了起来,向三位医生诚恳地说:
“不管怎样,请三位将这件事暂时隐瞒着,可以么?”
三位医生都点了点头,雕琢辞别了他们,走了出来。
当她去到大厅的时候,发现会长一个人在一张安乐椅上躺着,佣人说他刚刚吃了点安眠药,可能会睡上一会。
于是,雕琢便出了会长的住宅,打算自己去街上逛上一会,然后再回来。
当她走在街上时,不由得感慨世事的复杂。
最开始,她也是因为跟高岁见喝了酒,聊了天,失眠睡不着而打算出来随便溜溜的,没想到就碰到了一位大人物,更因此被大人物委托了任务。
想到这,雕琢也不由得想起了高岁见。
说老实话,这些天的经历,让雕琢内心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有时候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消化的,她其实很想找人说上一说。
而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对象……
竟然是高岁见。
在高岁见的身上,有一种十分淡定、从容的气质,如果是把现在心里这些烦心事告诉他,他应该会有一些能安慰人心的话语吧?
只是,这些事情都太危险了。
雕琢不会想让高岁见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她还是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好了。
在街上独自漫无目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后,雕琢得出了一个结论:既然野心集团并未曾得到会长女儿的研究资料,那么,那些资料一定是落在施放毒针,进行血腥谋杀的人手中了。
她在得到这一个结论的同时,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冷型男的面容。
同时,耳际也响起了乙医生的话来:
“有的一卵性双生子,一个承受了完全美好的性格,他的为人几乎是完人,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另一个则必然是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
“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和冷型男,这两者之间,似乎是不可能发生关系的。
但是,谁又知道是否真的如此呢?
要知道,凶恶的罪犯不一定都是满面横肉的彪形大汉。
雕琢将她自己几次险遭毒针射中,以及几次发现被毒针射死的尸体的经过情形,想了一想,她发现,如果说那是冷型男下的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没有一次,他是和她在一起的。
有了这样一个大概的想法之后,雕琢又朝会长的住宅打道回府。
会长在睡了一觉之后,看来精神已略为恢复了些,他一看到雕琢,就问:
“dz小姐,那几位医生离开的时候,我还在睡,请你告诉我,阿x诊断的结果怎样,他到底是怎么了?”
雕琢不敢正视会长的脸。
所以她转过头去,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无奇,更无伤感成份:
“医生说,您儿子因为刺激过度,需要极度的睡眠,因此已经给他施行了麻醉,令他一星期之内不醒。”
会长呆了一会,然后道:
“dz小姐,那么我请你陪着他,不要离开他!”
雕琢对会长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奇怪。
“x先生,您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我在这几天中还有事情要忙,而且您儿子有护士在陪伴着,一定不会冷清的。”
会长望了雕琢半晌,才道:
“你不能陪她,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你。”
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阿x若是醒了过来,却看不到你,他一定会十分失望了!”
雕琢似乎从中听出了点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
“x先生,您的意思是——”
会长道:
“本来,阿x叫我不要对你说,但是我如今却非说不可了。”
雕琢更是诧异:
“究竟是什么事?”
“dz小姐,阿x曾问过我,如果他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女朋友,我会不会有意见,他还向我问了很多你的情况。”
会长的话,让雕琢……不知道怎么回应。
冷型男竟然喜欢她?
会长在雕琢的肩上拍了一拍,道:
“阿x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当他向我问你的情况时,面上所显现的神情,我绝对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你是很在意的。”
雕琢只能勉强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