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日子，府中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她也没了对孔氏奉承讨好的心思。刘嬷嬷心知肚明，在处理蔚蓝姐弟一事上，孔氏可算得上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等蔚桓回府，孔氏定然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而她作为孔氏身边的老嬷嬷，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凌云山距离上京城并不算远，左右大房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用对大小姐和三少也的身后办得太过精细，只要大面上看得过去就行，算下来，前往凌云山再加上前往昕阳的日子，正好可以错过二老爷回府的时间，也免得留在孔氏身边受闲气。

说不定，趁此机会她还可以大赚一笔。但她这个想法才刚生出，就听孔氏道：“你明日一早便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

刘嬷嬷闻言愣了愣，踌躇道：“夫人，五百两银子会不会太少？这一路往来的住宿伙食费，外加丧葬费和筵席请客……”

孔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五百两紧够了，不过是两个小崽子，难道还要敲锣打鼓？就算有圣旨在，也不过是两个差点灰飞烟灭的孤魂野鬼。”

她说到这又咯咯笑了两声，“再说了，早些年历，蔚池和雷氏没少为族中处理，实在不够还有他们呢，你担心什么？”自从大房的私库被搬走，她的小金库又被盗，孔氏这些日子花用银子已经越发精打细算起来。

刘嬷嬷大约也猜到一些，孔氏以前虽然也扣扣索索，但却不像现在这般，她心中虽万分恼火，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得恭恭敬敬的应了声。

欢喜之人，自然非清楚内情的罗桢和姜澄莫属。

二人在姜衍离开之后，便暂时握手言和，加之粟米和糯米进京，二人又都是年少好胜之人，一心想要将己方的根基打得更牢，两相一合计，便在泰宁街从新盘下一个三层铺子，准备经营茶楼，如今已经正式进入装修阶段。

姜泽对蔚蓝姐弟的追封，在二人看来是个十足的笑话，但这笑话暂时也找不到别人分享，二人只能在心中默默欢喜，又期待着蔚蓝姐弟回京后，看姜泽面上会是什么屎样！

忧愁的人，便是杜威了。

杜威既不愿将蔚蓝姐弟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也没准备好承担皇帝的怒火，但他同样找到借口，彻底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和责任。

既然蔚蓝敢如此行事，而他们又是去了萧关，杜威权衡再三之下，只得先给杜权去了一封信，直言不讳的表示，想要想问问蔚蓝姐弟的意思，也省的他一个人瞎琢磨，万一到时候两边对不上，他岂不是白白劳心一场？

夜色深浓，位于黑河郡以西的沧澜镇，连同万物一起陷入沉睡，位于镇中的一处客栈内，室内灯火摇曳，鸣涧，齐休、鸣潭和鸣溪四人一脸扭曲的看着姜衍和鸣雨二人。

鸣涧见姜衍顶着鸣雨的脸，而鸣雨顶着自己主子的脸，心中不由生出浓浓的无可奈何，开口道：“主子，萧关凶险，不如就让属下跟您去萧关吧，让鸣雨再给齐休做一张属下的脸，也免得到时候您无人可用。”

齐休人是不错，老实听话，但这孩子压根就不知变通，鸣涧原本就对姜衍前往萧关不放心，如今听闻姜衍只带齐休一人去，一时之间更是忧心忡忡。

“不必，此行并无大事，只是去探探情形，你们完全不必担心。”姜衍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向鸣雨，将手中的小册子抛给他道：“此间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要李洪不暗中使坏，按照这上面的名单，你们只需挨个查证，找到线索就可。”

对于清查黑河郡税银一案，姜衍已经将大致的章程全部拟定好，这第一步，便是让李洪等人在整个清查税银案的过程中，能至始至终保持沉默，第二步，便是拉拢姜澄小册子上锁提供的名单，这一点，在苏青枝这个临郡郡守点头应下之后，计划变得如虎添翼，第三步，便是让鸣雨易容成姜衍的样子，直接在黑河郡坐镇。

而姜衍，则带着齐休快马加鞭一路赶往萧关。

黑河郡的案子对于姜衍而言，没有任何悬念，但凡是姜澄提供的名单上参与贪墨受贿、或是私自增加赋税买官卖官的，他一个都不想放过，启泰的江山虽如今还姜泽和谢琳一手掌握，但这种日子必然不会长远。

他并不需要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天下，他虽没什么高尚的情操，但这江山是先祖浴血奋战，经过十数年的拼搏才得以打下，尔后又经过百年的励精图治，虽然每一代帝王，都有或多或少值得人诟病的地方，但不可否认，他们为姜氏江山付出过，而启泰还至今还得以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郁圃的信陆陆续续传来，姜衍虽还不知蔚池已经安全，但对于蔚蓝挑了苍岩堡，又暗中吩咐几分追查乔禀章一事，却格外看重。在他看来，蔚蓝并不是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既然抓了乔禀章，就必然有她的理由，再加上蔚蓝第一封信中的猜测，姜衍觉得，乔禀章应当是大夏的探子无疑。

有大夏人从中捣乱，他心中不由得担心，若是蔚蓝找不到蔚池，那她一个人带着幼弟在萧关，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鸣雨一袭白衣，闻言学着姜衍的样子淡淡点头，回道：“主子放心，属下必定不负主子所望，可若是李洪和苏青枝看出什么端倪，忽然变卦了，属下又当如何？”

鸣涧听鸣雨问到正事，忍了忍不再啃声。

姜衍安稳的坐在书案后，闻言垂眸轻扣了下桌面，事无绝对，鸣雨所问，虽然可能性极小，但却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但他想了想又微微摇头，“这倒不至于，李洪和苏青枝都是聪明人。”

说罢，他又看了眼鸣雨的面孔，笑着道：“你这副模样，倒是很难有人看出，就算是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也不会马上动作，而我此行去萧关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完全不用担心。”

这些年他极少在京中路面，真正熟悉他的人又有几个？除了身边的几人，无论是朝野还是亲眷，只怕是罗桢和舅舅，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来，只要鸣雨能绷得住，按照他往日的脾性，少与李洪和苏青枝接触，应该没什么不妥。

而无论是李洪还是苏青枝，他前面的准备工作已经做足，想必他们并不会时不时往他身边凑。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姜衍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当下就与齐休趁夜离开。

黑河郡临海，气温与别地不同，就算是初冬的深夜，风里也还带着淡淡的温热，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加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不消片刻，就已经行出十几里地。

鸣涧和鸣雨几人默默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等二人的完全消失不见，鸣雨冲鸣涧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痞痞道：“如何，叫声主子来听听？”

鸣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翌日一早，蔚蓝从香甜酣软的美梦中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等她收拾妥当迈出房间，前院已经传来蔚池和蔚栩说话的声音。

蔚蓝挑了挑眉，兴步到前厅，就见蔚栩正扎着小马步给蔚池表演自己曾交给他的军体拳，蔚蓝笑了笑，上前道：“爹，你们已经吃过了么？”

蔚池扭头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女儿，见她只穿了身青色儒衫，外罩这墨色披风，不由得下意识皱了皱眉，不答反问道：“囡囡，你的衣裳呢？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还穿着男子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