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当初在东平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洛风乃是洛家唯一的后人,东平的那些故旧怎么也会有所照拂。
“只是怕洛哥哥会不舍得走”
“不走也得走”
妇人态度很是强硬。
“他是我的儿子,我的话就一定要听从。若不是因为念着他,我何苦要这么大老远的带着你来寻他,如今人找到了,难道他还能忍心忤逆我这个多年来受尽了苦楚的母亲不成”。
想到那种可能性,兰心一把抓住身边女子的手:“凤玲,你可要好好劝着你洛风一些”。
“义母放心,有我在,洛哥哥会听你的话的”。
“那就好,这样宣华夫人那边我也就有了交代了,这些年对我也是多有照拂,既然是她的意愿,那么我也只能照着办,才不算忘恩负义”。
说这话,妇人的头又开始犯晕,身边的人连忙将她扶到榻边上休息。
等人上了榻,年轻的女子便又取了琴,开始弹奏起凝神的曲子来。只是哪怕琴曲再动听,彼时的那一场场噩梦依旧困扰着床榻上的妇人,令她神情挣扎,十分不安。哪怕记忆不全,那一场杀戮,终究成为了跟随妇人终生的梦魇。
君家别院的主院,玉歌躺在松软的榻上,看着甘甜将人送出了大门后没多久便见她走进来说道洛风求见。
“让他进来吧!”
听到玉歌说话,王秋燕瞧了瞧自己现在这位主子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趁着甘甜去叫人的空档,给软榻上加了一个靠垫,而后,将坐起身来的玉歌扶起来靠上去。
“秋燕,一会儿洛风进来,你跟甘甜在外面守着去,我有些问题想问他,不想让其他的人听见”
“哦,主子放心,我一会儿在外面守着,绝对不会让人进来的,谁想进来我就把他扔出去”。
说到这王秋燕撸起袖子,一副要抡人的模样。
见此,玉歌虚弱的笑了笑,回了一声“好”。
在甘甜的示意下,洛风走进了这一处君家别院的正院。此刻,他的脸色有些青白交加。当看到自己院内那被撞断的大树还有院子外头那一座被毁坏的小桥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肯定昨天晚上君夜修又出现了这些年时不时出现的异状了,而且还是当着未来夫人的面!
看着正院中空无一人,洛风的心情有些沉重,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进去了该如何跟这位解释。
这一边想着,人便走到了正院的厢房内。
“夫人”
瞧了一眼在榻上躺着的玉歌的神情,那直勾勾的看过来,等着自己解释的模样让洛风的心跌到了谷底。
“说吧,告诉我事情,不要对我有任何的隐瞒”,女子的口气淡淡的,根本听不出喜怒。
“夫人昨夜看到了什么?”
哪怕到了现在,洛风还在想自己还能不能兜住男子的秘密,作为跟随了君夜修多年的兄弟,这几年,男子的努力与挣扎他都看在了眼里,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男子失去他最心爱的女人。
“我看到了什么?”
玉歌低笑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
“我看到了他的眼眸变成了竖瞳,看到了他的身上长出了寻常人不会有的东西,看到了钻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丛林中去······洛风,你能告诉他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让我自己来判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告诉我他得了怪病,这是我给下人们的说辞。洛风,我的母亲是神医弟子,我在医术之上也有一定的造诣,昨夜我亲自给他探过脉搏,我确定那时候,他的身上有问题,所以莫要用那些无稽的理由来搪塞我”。
女子说得这般的透彻,洛风已然知道无法再隐瞒,他踟蹰了一会儿,终是抬起头来,走向了女子的卧榻,在她的面前跪下。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请主母容我慢慢到来”。
“曾几何时,有医者曾言,世人都是由上古猿猴所化,故而有四肢,能直立行走,这是针对大多数人而言。然而对于君家的人却不适用。他们从先祖开始便智慧超群,天生拥有御兽的能力,在进入稳定的生长之龄后还会不定期的变成······”
看了一眼榻上看过来的人的双眼,洛风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还会变成长有蝶翼的巨蟒。也许这就是君家人不同之处的根由,他们的先祖并非是上古猿猴而是可驾驭万兽,能力卓绝的九天狂蟒”。
“因为与众不同,为了避免被世人认为妖孽,君家历代的祖先都行事低调,数百年前甚至独自隐居深山不曾出世,直到后来天下纷乱,名不聊生,啸月先祖不忍心看到战争不断导致血流成河,便驾驭万兽一统四方。当啸月王朝建立之后,先祖皇帝为了方便隐匿身份,便在行宫都建造在密林附近,每当产生裂变便隐入丛林。君家人的秘密就这么被隐藏了两百年”
“然而,到了啸月圣皇之时,出了变故,因为一次宫变,圣皇担忧体弱的皇后,强忍裂变带来的痛苦,回到宫中将人带出宫中,却不料最终没能扛住生理上的变化,在皇后面前变了形。因为强行压抑,裂变后圣皇变得异常的嗜血,当着皇后的面就将皇后身边的两名宫人给吞噬了下去。皇后见后当即晕倒过去,从此一病不起,到死都不愿意再见圣皇一面”。
“因为爱人的故去,圣皇大受打击,在后族的逼迫下放弃了啸月的皇权。之后到了君上的父亲,也是如此,意外导致的秘密暴露让宣华夫人对君家的人唾弃不已,连带君上从小也是不得欢喜,知道君上也有那种血统之后,宣华夫人甚至几度派人刺杀他,以至于最终顺从了东平国君的安排,送到了天元做了质子”
洛风一口气将君家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没有再做什么隐瞒,他知道现在他瞒的越多,只会让眼前的人产生更多不必要的误会。他心里头隐隐有一些期待,君上心上的这位穆小姐能跟自己一样,接受他的与众不同。当然他更加希望对方能够继续留在君夜修的身边,他心中明明白白,这名女子若是离开一定会给君夜修带来致命的一击。
那个男人啊,一如啸月圣皇一般,对心爱之人,已经到了可以掏心挖肝的地步。
“夫人,我知道这件事对于常人来说是难以接受,可是请您想想君上对你的一片心意,不要······不要舍弃他”。
洛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祈求,这是为自己忠心对待了多年,肝胆相照的兄长求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女子离开的,他要做的只是在君夜修未回来的期间尽量挽留住眼前的这位。
看着跪在床边的人谨小慎微的模样,玉歌觉得也许是自己的神情过于冰冷,所以让对方产生了所觉。虽然现在事实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料,可总算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狂蟒么?
玉歌不由想起了在穆家的皮毛坊中遇见的那条银色的大蟒蛇,她隐约间肯定了那就是君夜修原本的样子。哪怕现在心有些乱,有一件事玉歌心里头是清楚的。
“我自然是不会舍弃他”
“您说什么?”
洛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洛风,连你都这么多年未曾舍弃他,将他照顾得这么好,我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靠在软垫上,玉歌微微一笑,精致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温柔:“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爱所不能承受的,我对他的情感,已经无关他的本来面貌,只要他依旧是君夜修,那我永远需要他站在我的身后”。
望着女子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洛风有些怔然:“可是你不是因为这件事惊吓到晕倒了么?”
怎么这般轻易的就接受了,洛风觉得自己准备好例如抱腿痛哭,全府跪求等很多挽救措施都派不上用场了
“是啊,的确是晕倒了,不过不是因为被他惊吓的”,玉歌笑了笑,对榻边上跪着的人说道:“起来吧,在你离开之前,我只想知道另外一件事,明明好好地,他怎么会突然间变成那等模样,难道喝酒······”。
“不会”,洛风当即否定了玉歌的说法。
“君上对酒不会有那般大的反应,我酿造的酒对于他来说就犹如果浆对您的作用一样。若是寻常,便是我趴下了,君上也依旧是清醒的。在此之前,我与他品酒,到最后都是他将我拎会屋里,这一点我十分确信”。
“那到底是何原因?”
“此事还需要仔细调查,其实,这三个月,君上的情况一直都尚算是稳定,从未发生过不可掌控的情况。现在大概只有君上自己才知道是何原因导致他产生了突然间的变化”。
“我明白了”
玉歌现在已经没有精力过多的去追究这件事,她只想尽快见到他。
“洛风,想办法找人将两百里外的那一处密林封锁起来,不得让任何人进入,等我清醒过来,便亲自过去,你可否办到?”
看出女子如今十分疲倦,洛风连忙应了下来。
“夫人请放心,洛风一定将此事办好”。
“那就······好”
玉歌低低的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一点点的滑入了甘甜为她盖好的锦被之中。
见此,洛风悄然退出了这间厢房。走出门外的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事重重,他能看出来,夫人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方才府里请了大夫,看来他要好生询问一二。否则那为回来了知道自己照顾不周,自己也别想心安。
此刻的洛风已经全然忘记答应了自己的母亲要离开君夜修的身边,只是想着要如何才能好好照顾好府里头这位,将来全须全影的交还给君上大人。
做好了打算,洛风连忙朝着正院外走去,相信在这台州四十多年的老门房应该认识那位大夫,自己能够更加详细的打听上一些消息。
君家别院的厢房之内,玉歌进入了朦胧的梦境之中,在那里,有一双小手正朝着她伸过来。看到那朝着她伸手的小小身影,她笑得流下泪来。
你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