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极其特殊的一幅。
画中女子身形修长,外罩一袭火红色披风,仅是稍稍侧了半边容颜,五官还未能辨得清晰,甚至更奇的是面上薄纱似遮非遮,只能瞧见浓密的长睫稍稍敛下。
笔墨虽淡,可胜在万分传神。
太子一时瞧得痴了,待缓过神来,以扇指这画,赞道,“画中女子的身份必然非富即贵,但瞧背影,便能见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画师随意瞄过一眼,也让女子身上所具的风华所慑。
只是,正堂之中何时摆了这么幅画,理应会留了印象才是。
但他顾不得思考许多,腆着脸笑得谄媚,“殿下的眼光极佳,这画为邶朝天都的名师所作,因那时只远远观见这女子,便只可绘下其背影。”
顿了顿,他压低了嗓音,“殿下有所不知,实际水墨丹青,还尚且难以描上这女子的五分风华。”
太子听言,顿时惊疑不已,不由问道,“这女子是何人?本宫欲纳她为太子妃。”
“殿下说笑了。”画师摆了摆手,笑道,“这女子可万万娶不得。”
太子颦眉,旋即勾唇而笑,“看来是许了人家,不过总归无妨的,待日后本宫抢来便是。”
画师顿时啼笑皆非,不留意间说漏了嘴,“画中女子,恰是邶朝的裕顺太女!”
而逢了此时,为太子打着蒲扇的贴身侍女忽地笑嘻嘻道了一句,“南哥哥,这邶朝的太女竟是与你一般,也喜爱穿红衣呢。”
太子听了,骤然变了脸色,大发雷霆,“岂有此理!”
画师心中一突,狠狠一怔。
太子则直接收拾了那画,临了不忘丢下一锭银子,淡声道,“明日,甄瑞阁等着查封罢。”
语毕,再不顾面如死灰的画师,拂袖而去。
次日勤政殿。
朝堂上的大事自然无从探听。
太子将昨日买下的画作搬到朝堂中,不知往御前所说了什么,令得座上帝王难得勃然大怒,令得朝中众人磨牙凿齿。
约莫隔了六七日,夷越信使才将一封以三道火漆加密的国函呈到邶皇荣靖帝的手中。
据言夷越太子是这般书以此事——
“……画中贵朝太女一袭火红狐裘,碰巧那衣裳本宫也有,这本该是世间独一无二,然而贵朝太女仿了一身赝品是何道理?莫不是未将本太子放在眼里?莫不是未将整个夷越放在眼里?莫不是彰示着日后邶朝欲取而代之?”
邶朝众臣的最初反应竟然不是惊惧,而是——荒诞。
这这这……两国争纷的源头还能扯上衣裳?
扯上衣裳也就罢了,夷越的太子显然已经疯了,夷越的君主和一众朝臣怎么还不晓得拦着?
众臣荒诞过后,又觉细思极恐!
莫非是因师出无名,故而有意挑事儿不成?
众臣暗自定神,下意识瞧向自家太女。
太女面上覆着面纱,瞧不出表情如何,可声音依旧很平静,只轻飘飘道了一句,“我朝素来最重女子名节,本宫虽为一国储君,可与未出阁女子一般无二,他夷越储君好大的本事,竟敢私藏本宫的画像!”
邶朝众臣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理不假!太女是储君,更是女子。更何况夷越太子手中握着的画像本身就来历不明,万一恰是自搬自演而来的戏哩?再者夷越太子天性风流本就不是什么密事,万一是待太女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哩?
是日,本该令人焦头烂额的两国之事,却让裕顺太女四两拨千斤堵回去,众臣再不慌不乱,而是低声相讨着这回函该写上什么话合宜。
夷越太子出言毫不客气,明目张胆地挑衅邶朝皇威!
回函必须打响夷越太子的脸,且要打得漂亮!
约莫又隔了半个月,半个月前的信使又来了一趟,只是明显肤色黝黑得不少。
这回不止送来了回函,还捎上一幅勾边镶金的画像。
画像当着邶皇及众臣的面展开,只见画中之人一袭绯衣如火,眉眼极尽张扬,容色瑰丽之至,较起当世的艳寇还要美上几分——上头所绘的恰恰是夷越太子。
回函上的字迹分外潦草,显而易见提笔之人写时心绪不平,“本太子如此美色,还用得上垂涎裕顺太女的容貌?尔等未免过于高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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