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西凉虽是大月属国,可西凉人骁勇善战,若真是拼了命要与大月一战,只怕我大月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尤其是他们在大月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出兵,大月一时半会儿,只怕有些吃亏。”
“若依你之见,你会如何阻拦西凉大军进犯?”皇帝眸色沉沉的看着崇景,崇景心里一沉,莫非
可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父皇,行军打仗的事,三哥才最有发言权,儿臣对大月的兵力还有地形走势都不熟悉,不敢妄言。”
“崇睿”皇帝意味深长的咀嚼崇睿的名字,崇睿在军中的威信,让他忌惮。
“父皇何须忧心,他的妻儿都在宫中。”崇景看着正在绘制地图的崇睿,笑得云淡风轻的提醒皇帝。
皇帝看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心里闪过一抹赞许,越发觉得崇景做事风格,深得他心。
是啊,他的妻儿老小都在皇宫,又何须惧怕他?
不多时,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匆忙赶来,赵文修焦急的跪在皇帝跟前,“陛下,听说西凉反了?”
“反了,以大皇子被大月害死为由,大举进犯。”皇帝斜靠在榻上,双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如此反复着。
“西凉这等弹丸之地,竟也敢犯我大月,简直不知死活!”秦顺气愤填膺的站出来,躬身对皇帝说,“陛下,臣请愿让邹顷将军出战迎敌。”
邹顷?
秦顺的亲家!
“秦相这般信口开河,可曾想过后果,邹顷当年肆意掠杀,不得军心,他如何能号令大月五十多万大军?”赵文修站出来,冷冷的讽刺秦顺。
秦顺的眉头跳了跳,幽冷的说,“如今除了邹顷将军,便只剩何光远将军可用,可何将军是贵妃娘娘生父,如何能去涉险?”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贵妃娘娘的父亲又有何不可用?”崇德拱手站出来说,“父皇,何将军却是最好的人选。”
“各位请移步过来,好共商对策!”崇睿将他绘制好的地图挂到墙上,神情肃穆的看着众人。
所有人都移步过来,崇睿沉声说道,“渭西一过,便是朗州,朗州富庶,若是让西凉军队夺走朗州,他们最少可以与我们多僵持一年以上,所以,集结大军保卫朗州刻不容缓。”
“各位臣工对于将领人选僵持不下,可小王却觉得,三哥文韬武略,对大月的每一寸疆土都了若指掌,由三哥出战,最适合不过。”
崇景的话,让所有人沉默。
崇睿也沉默,他原本就有心出战,但是碍于皇帝疑心,他便没有主动请缨,可如今,崇景当着众臣的面提出来,崇睿却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鬼。
那曾想,皇帝居然也点头,“那便有睿儿主帅,何光远与邹顷为副帅,崇德你与吏部官员通力合作,替你三弟筹措粮饷,大军明日开拔!”
“父皇,保卫大月,本是儿臣义不容辞的责任,可父皇身体不适,兄弟之中,只有二哥最是体贴,儿臣还是希望二哥照顾父皇,粮草一事,儿臣推荐赵由之赵侍郎。”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粮草安全,他们在沙场拼杀才安全。
崇睿提出这个要求无可厚非,一来赵由之中立耿直,二来他与芷水是夫妻,断然不会对崇睿下手,臣工们对此倒是没有异议。
皇帝淡淡的睨了崇睿一眼,“筹措粮饷原本就是吏部之事,你却让礼部侍郎去办,这不是叫父皇为难?”
“父皇,以由之之才,屈居礼部原本就是屈才,父皇何不趁此机会,给儿臣等年轻儿郎历练的机会?”崇睿的态度很坚决,若是粮草筹措不能交到赵由之手上,便等于将他的后背交给敌人。
为了稳定崇睿,皇帝思量着,终于缓缓点头。
“那粮草便交给赵驸马筹措,你等商议一番。看如何阻拦较为合适?”皇帝觉得有些体力透支。
“父皇,四弟善用机关术,儿臣愿请四弟与我一同出战渭西,他的机关术能以一敌百,有了他的相助,大月便如虎添翼,打败西凉指日可待。”
崇景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想到,崇睿竟敢跟他来这一招。
“陛下,臣有事禀奏!”赵文修站出来,躬身对皇帝说。
皇帝靠在榻上点头,“你且说来?”
“这些日子睿王殿下与景王殿下协助监国,景王殿下治国才学与睿王殿下不相上下,若是让他二人都上了战场,只怕朝中无人主持大局,须得慎重!”
看似不偏不倚的一句话,可崇睿却清楚,若是他们两人必须要留下一人,那这一人,只能是崇景。
毕竟,崇睿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赵卿此言甚是有力,崇景留下,你就让崇智与你同往吧!”皇帝说着,便闭目养神,再也不看崇睿一眼。
崇睿的手紧了紧,而后淡淡的说,“诺!”
崇景得意的看着崇睿,“三哥,能者多劳,小弟便在京都等着三哥凯旋而归!”
他十六岁上战场,崇智十八岁上战场。
皇帝对待他不喜欢的皇子,总是这样残忍的。
赵由之替崇睿不平,正欲站出来说话,却不经意看到崇睿对他摇头,他心里一惊,他如今的状态,若是贸然站出来,那皇帝势必会质疑他们的关系。
他,还是要为崇睿保证好大后方。
众人离开后,崇睿并未离开,他思量了片刻,才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淡声说,“父皇,儿臣那日从杀害阮太医的凶手,还有前来劫尸焚烧阮府的杀手身上,分别找到了四枚玉佩,这些玉佩做工精妙,是佩也是钥匙。”
崇睿一边说,一边将玉佩变形成钥匙的样子,交到皇帝手上。
皇帝眸色沉沉的看了一眼,凉声问,“为何时隔如此久才拿出来?”
“那日我原本想找机会交给父皇的,当时崇景整日都跟在父皇身边,儿臣又没弄清楚这钥匙的用途,便搁置下来了。”崇睿没说这事与崇景有关,可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却一定会自己怀疑到崇景身上去。
与其让皇帝觉得他在打小报告,不如让皇帝自己去揣度崇景。
“你的意思是说,这玉佩与崇景有关?”皇帝眯着眼睛,回忆崇景自回宫一来的所有表现,他深知崇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但
“不,儿臣不怀疑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若是父皇觉得能告知崇景,那儿臣离京之后,父皇便交给崇景去查吧!”
崇睿说完,躬身退出了大殿。
皇帝拿着那几枚玉佩,反复的把弄,见玉佩巧妙的变成钥匙的样子,他不由得想起崇睿说的话,崇景善机关术。
看来,这些皇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永和宫。
崇睿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子衿一抬头,便看见他隐忍的模样。
“王爷,怎么了?”子衿快步走上前来,握住崇睿的手腕,焦急的问。
崇睿一把将子衿搂在怀里,紧紧的搂住。
赵倾颜见他神色有异,心下也有些着急,可崇睿现在的样子,她也不好上前去过问。
良久之后,崇睿才放开子衿,“我要出征了!”
崇睿的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出征?没听说有战事啊?”
子衿柔声问着,心里却隐隐觉得,崇睿的这次出征,多半是人为的。
赵倾颜脸色一白,“陛下为何要在这时派你出征?”
“他?崇景下好套,他压着我的头往里钻,他如何不会在此时派我出征?”崇睿心里,对皇帝的最后一丝亲情,也被皇帝亲手扼杀。
“王爷要去何处打仗,为何说与崇景有关?”子衿心里着急,所有事情她都抓不住核心,只觉得怪异,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她害怕。
“你可记得魂归出事那日都发生了些什么?”崇睿握住子衿的手,在这样的夏天,他的手都一片冰凉,他需要子衿的温暖。
特别需要!
“魂归是跟踪崇景去的,结果”子衿睁大双眸,“你是说,西凉三皇子翌日匆忙离去,是被人怂恿的?”
“所以,西凉出兵,全是崇景一手策划,他这么做,是想在战场上了结王爷么?”晓芳没想到,崇景为了得到皇位,竟这样下作,置大月百姓的安危于不顾。
崇睿才平定了几年的天下,就这样,被一个回宫不到一个月的皇子搅弄风云?
“我更担心你,我出征之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所有饮食一定要小心,那些毒药毒针,随时放在身上,他若敢杀了他!”
相对而言,崇睿更担心崇景是想将崇睿弄走,从而对子衿下手。
“王爷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崇景看子衿的眼神那么**,子衿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定然不单纯,女子本弱,为母者强。
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崇智也要随我出征,我想,父皇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将我与崇智一同送上战场,似乎也是他想要的结果。”崇睿拧着眉淡声说。
子衿却心里一惊,“如同当年王爷以少年之姿只身一人闯北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这般么?”
“是!”崇睿的眼里,平静得只剩下一片冰冷。
赵倾颜却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这是,想让你们”
她终究没有将“死”字说出口,毕竟崇睿出征在即,这话若是说出口,是多不吉利!
“王爷,将西凉逼退之后,便不要回来了,取道北荒,我会找机会脱身的!”子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坚定与悲凉。
“你想让我自立为王?”崇睿没想到过要以叛国者的身份去北荒称王,虽然皇帝待他不仁,可他终究放不下大月的苍生社稷。
“哼,有何不可,皇上与崇景处处相逼,要活,就只能反!”
“不,你与母亲在他手上,我如何能安心北上?”在崇睿眼里,子衿远比这秀丽江山重要。
子衿附耳与崇睿说了一番话,崇睿听后,将信将疑的说,“这般,真的管用?”
“王爷你切安心去打仗,京都的仗,我来替王爷打!”子衿眼神笃定,眉目之间含着隐隐的自信,让她整个人充满了英气。
崇睿揉了揉子衿的鼻尖,“好,那我便信你。我让刚哲在那里守着,他不随我出征,你若是逃不走,便用毒杀了崇景,到时候崇义自会出来主持大局。”
子衿点头,“你放心,我想杀崇景不是一天两天,我不会客气的!”
崇睿凉声一叹,“原想着天下太平,我可以守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哪曾想,我要去打仗了,日后家里的一切,都要有劳你一个人承担了,子衿!”
“我们是夫妻,你的劫难,便是我的,我的也是这孩子的,我们祸福与共!”子衿始终淡淡的笑着,笑得崇睿片片心碎。
入暮十分,皇帝乘步撵而来,赵倾颜称病闭门不见,子衿出来见礼之后,也称身体疲乏。皇帝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此次,他倒是没有动怒,毕竟,他这样对待崇睿,赵倾颜与慕子衿没有意见才不正常。
皇帝站在永和宫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喃喃的问,“李德安,朕这样做,是否真的错了?”
“陛下圣明,如何会有错,睿王殿下文韬武略,派他去平定西凉,最适合不过,待他班师回朝,赵姑娘便不会怪罪陛下了。”
班师回朝!
皇帝冷哼一声,若是这么容易便让崇睿班师回朝,那这大月天下,便真的只能交给崇睿。
而他,定是第一个死在崇睿手里的人。
崇睿出生到此,他从未以诚相待一次,累极了二十多年的恩怨,皇帝不相信崇睿能埋在肚子里,崇睿越是隐忍不发。他就越是惧怕崇睿。
便如同民间说的一句糙话,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皇帝走后,永和宫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慕子衿与赵倾颜张罗了一桌子好菜给崇睿践行,他们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崇睿此去,会是怎样的际遇不得而知。
子衿在此,会遭遇怎样的危机,是否能如同子衿所言,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度过难关?
一切,都只能听命运的安排。
是夜。
子衿窝在崇睿怀里,一根根的把玩着崇睿修长的手指,离别的凄苦围绕在他们周围,谁也没敢先开口。
最后,倒是崇睿先忍不住,“你要将我手指编成麻花么?”
“我想将你编成麻花,藏在我发间!”子衿俏皮的说。
崇睿勾唇,“那你便要大度些,我在你发间,便是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王爷,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子衿想,孩子出生时,崇睿定然不在身边。给孩子起了名字总是好的,不然她们叫他什么好?
“嗯,男孩女孩?”崇睿蹙眉,这事看起来,比处理军国要务还要让人紧张头疼。
“男孩女孩各来一个吧!”子衿微微笑,在崇睿怀里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要是个小女子,我心里倒是有名字的,若是男孩,我得想想。”毕竟最开始,崇睿心里便憧憬这孩子是个女孩。
“那你说说女孩的名字,我听听好不好听?”聊着孩子,两人之间那股淡淡的愁绪倒是像迷雾一般散开,笑容也多了一些。
“子归可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崇睿期待的看着子衿。
嗯!
子衿沉吟,“若真生了个女儿,你舍得让她嫁给别人?”
呃!
崇睿沉吟,“若真生了个女儿,我便让那男子住过来,他若敢给我女儿脸色看,一个字,打!”
“好吧,那便叫子归。这是个好兆头,若是男子,也用这个名字,子归,子归,你要记得,早些归。”
于是,这个名字就这样被决定了,日后小祖宗子归听得自己名字由来,不由得大哭,觉得自己定是遇见了假的父母亲,取个名字都这般草率。
“子归,你若是个大好男儿,便要好好保护你母亲,为父可将母亲交给你了!”崇睿对着子衿的肚子傻呵呵的说话。
子衿的心,柔成纱,揉成沙。
“王爷,我想请师傅与清虚前辈前来,只是不知他们在何处?”那两位虚无缥缈,他们想来便来了,若是想要寻他们,却真心不容易。
崇睿敛眉沉吟片刻之后,对暗处说,“去。告诉魂归,让他去寻他师傅一趟。”
“魂归的门徒有上千人,散落在各国,他们若想寻师傅,应该不是件难事,只是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清楚。”崇睿思量了许久,还是觉得要将此事告诉子衿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