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了席慕远。
席慕远给顾烟寒递了杯果酒顺气,自己则起身站起来。他对皇帝微微施礼,在满殿人的不解之中,一步步走到呼延无双面前:“本王到不知道五皇子的脸皮这么厚,手下败将也敢说这种话。”
话音未落,他一拳头狠狠打在了呼延无双邪气的帅脸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呼延无双捂住了自己的脸。
“谁是你手下败将了!”呼延无双不服的反驳,又被席慕远一拳头打了回去。
顾烟寒在心里乐疯了,见席慕远又挥出了第三拳:“你递给本王的降书上可还写着你呼延无双的大名!这番便想不承认了吗?”
连揍三拳,呼延无双这才找到一个空隙反击,被席慕远躲开。
满殿大臣连忙上前拉住两人,呼延无双身后一个突厥使臣立刻沉了脸:“皇帝陛下,这就是你们南朝的待客之道吗?”
皇帝递给席慕远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脸色更是沉:“一开口就要别人家的媳妇,这难道就是你们突厥的做客之道?”
席慕远是大应的战神,也就是大应的脸面,皇帝若是这个似乎拂了他的面子,也就是拂了自己的面子。
呼延无双挣脱开两个扶着他的突厥大臣,揉了揉脸道:“皇帝陛下,我与顾小姐可是真心相爱的!你看,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他说着拿出来了一个荷包,最低端绣着一个生疏的“烟”字。
顾烟寒急了,她就怕席慕远一个脑抽信了他,忙站起来:“五皇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随便拿一个荷包来就能说我是的了?别开玩笑了!”
呼延无双笑了笑,语气亲昵:“烟儿你别急,洛北王强娶你之事,本皇子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胡说!我跟你可没关系!少来诬我清白!”顾烟寒急的团团转。
顾国公没有公职,因而没有出席。作为亲舅舅的忠毅侯皱眉道:“五皇子,烟寒的婚事正大光明,本候与顾国公皆可作证。从未有强娶之说!更何况,你远在漠北,今日才进京,又何曾见过烟儿?莫要为了洛北王与你在战场之上的不快,殃及妇孺!”
“在洛北王去顾国公府提亲前几日,我与烟儿已经护生情愫!”呼延无双说的头头是道,“本打算着提交国书之后,便请皇帝陛下指婚。谁知,洛北王得到了消息,为了胜我一筹倒是先发制人了。”
“胡扯!”席慕远冷斥,“你为了威胁本王,两次挟持王妃倒才是真的!”
呼延无双笑的更加奸诈:“这不是挟持着挟持出感情来了么?”
话音未落,席慕远又是一拳头招呼向他。呼延无双有了准备早早的躲开,席慕远追上去,两人当堂打在一处。
皇帝嘴上吩咐人将他们分开,心里却恨不得席慕远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忠毅侯数着两人脸上挨揍的拳头,见席慕远占便宜的多,便没出声。一旁的突厥使臣见自家主子吃亏太多,忙冲出去阻拦,忠毅侯这才幽幽出声:“堂堂突厥五皇子,竟然挟持我朝宜佳县主?是为何?”
呼延无双一愣,他见席慕远气急,一时得意忘形了。
席慕远冷冷瞥了眼他,道:“忠毅侯所有不知,本王回京之时,抓了一个名为云庆的细作。五皇子挟持王妃,便是为了让本王放了这个细作。”
皇帝来了兴趣:“哦,怎么还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回皇上,关于这个云庆的身份,在五皇子挟持王妃之后,臣起了疑心,还在详查。”
呼延无双当即怒斥:“胡说!你分明知道那是我二哥!”
席慕远挑眉:“若是漠北二皇子,为何当时抓他之时,穿着我大应士兵的装束?”
呼延无双不甘心的闭嘴。
皇帝却是很快就理出来的思路,问席慕远:“五皇子所言可属实?”
“云庆身份尚未查清,臣不知。”席慕远睁眼说瞎话。
呼延无双瞪了眼他,索性对皇帝道:“陛下,如今两国已经停战,我当日也是无奈之举,还请皇帝陛下让洛北王放了我二哥,以示友好!”
皇帝用眼神和忠毅侯交流了一番,叹息一声道:“五皇子须知,你以使臣身份来我大应是客。但若是以细作身份跨过了玉门关,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声音沉沉的,很明显是在打压突厥的气势。
呼延无双恼怒,可不得不应声:“此事本皇子明白,但我皇兄实非细作!当时……当时的情形洛北王说他穿着南朝服饰,就穿着南朝服饰了?”
“那五皇子说与本王王妃定情就定情了?细作云庆不在无法对质,本王王妃可就在现场,已经声明了是五皇子无中生有!”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席慕远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为了给他家王妃正名。
呼延无双不甘心的瞥着顾烟寒,没了声响。
这心虚的模样,显然摆明了他刚刚那番话就是故意恶心席慕远,同时也让人想象到了当日战场上两人交手的险恶。
“皇帝陛下,还请你早日放了我皇兄。这也是本皇子来南朝的使命之一。”呼延无双冲皇帝拱了拱手,不快的坐回到座位上。
顾烟寒与席慕远对视一眼,却道:“皇子,你忘了一件事。”
“何事?”
“你忘了给王爷和我道歉。”顾烟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呼延无双顿时觉得才被这丫头治好的肩膀又疼了起来,咬着牙站了起来:“当真是不好意思了,洛北王!顾小姐!”
这两个不搭配的称呼是呼延无双故意膈应他们夫妻呢,顾烟寒冷笑道:“皇子这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大应仗势欺人呢。”
席慕远的嘴角勾了勾:“王妃此言差矣,我大应一向是以德服人。五皇子久在玉门关外,大概是不知道‘德行’两字的含义。”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愣是把呼延无双骂了一回。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五皇子诬我清白就不过分了?”顾烟寒只恨那天晚上没趁机毒死他。
呼延无双好半天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对不住了,洛王妃!”
“这还差不多。”顾烟寒这才坐下。
几个老臣又出来做了和事老,轻轻翻过一页。歌舞升起,席慕远蓦然问:“荷包是怎么回事?”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顾烟寒还以为他忘了这一茬了,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那晚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的吧。”
席慕远冷哼一声,喝了口酒,正襟危坐着道:“你欠本王一个荷包。”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顾烟寒不敢惹他,只得答应回去就给他做。
不多时宴会散去,席慕远被皇帝叫去密聊关于云庆的事,顾烟寒便先一步出宫。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呼延无双在身后喊了她一声:“烟儿?”
顾烟寒只当没听到,呼延无双却追了上来:“烟儿,你跑什么?”
“你闭嘴!肩膀不想要了是不是?”
呼延无双笑的灿烂:“本皇子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烟儿你给我开了半个月的药方,这半个月我还是能肆意些的。”
顾烟寒只恨自己对他太好。
“洛北王怎么丢下你一个人?真薄情。”呼延无双说着扫了眼周围。
一起赴宴的大臣们已经先一步离开,这会儿也没别人,呼延无双愈发的放肆:“烟儿,不如你跟我去使馆坐坐?”
“不去!”顾烟寒没好气。
“烟儿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要还是以前天仙那么个人就好了,本皇子一准收了你。”他说着叹息一声,“洛北王的眼睛是出什么问题了?难道是当年那女人的死对他刺激太大?”
顾烟寒的脚步蓦然一顿:“你对那女人知道多少?”因着陆篱,她与席慕远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可再次听呼延无双说起,顾烟寒才发现自己是这般的在意那个女人。
呼延无双盯着她不由得笑出声:“烟儿这是吃醋了吗?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
“滚!”
顾烟寒转身就走,呼延无双想要来抓住他,蓦然人猛地一脚踢开。他稳住身子,看见席慕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顾烟寒身边,将她稳稳护在了身后。
“怎么又是你!”呼延无双不快,“是还没打够吗?”
“是啊。”席慕远示意顾烟寒躲去一边,抬脚便与冲上来的呼延无双打在了一处。
由于进宫不准带刀,两人此刻就是肉搏,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将皇帝都给惊动了。等到他命令侍卫们将他俩拉开之时,两人都挂了彩。
突厥使臣怒不可遏:“皇帝陛下!你们南朝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这回可是洛北王先动的手!我们皇子也没再污蔑洛北王妃的清白!”
皇帝看向那两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只觉得头疼:“远哥儿,怎么回事?”
席慕远昂首挺胸:“看他不顺眼。”
皇帝太阳穴突突,又看向呼延无双:“五皇子呢?”
呼延无双妥妥的无赖一个:“本皇子受了重伤,皇帝陛下得让洛王妃给本皇子医治,只有她治得好。”
席慕远恼怒:“做梦!弱鸡!”
“你是不是还想打!”呼延无双大怒。
“怕你?”席慕远又要上前。
眼见又要打起来,皇帝一声怒喝:“够了!远哥儿,来者是客。五皇子,朕也不信你一点错也没有。既是如此,远哥儿罚俸三个月,禁足三天。五皇子你也好好的呆在使馆里吧!”
自始至终皇帝喊得都是“远哥儿”,代表将席慕远当孩子看待,就证明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为了给漠北一个交代。这样的惩罚,对于席慕远来说相当于没有。
呼延无双不服的走了,席慕远扯着顾烟寒回到马车上,板着脸。
顾烟寒大喊冤枉:“我真的没有跟他说什么,王爷你相信我,你别气了好不好?”
“喊声好哥哥来听听。”洛北王依旧板着脸。
顾烟寒捂脸,还以为席慕远是嘲讽。可过了会儿,见他始终臭着脸,她想起荷包的事,硬着头皮凑过去,以极轻的声音喊了一声:“好哥哥……”
洛北王顿时感觉心间的阴郁都没有了!伸手便将顾烟寒抱在了怀中,将她压倒在身下。
“车上呢!”顾烟寒忙拦住他。
席慕远不快的皱眉,顾烟寒好半天才逃出魔爪,思索着席慕远也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对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胃口?
回了王府沐浴,在席慕远的一脸期待中,顾烟寒笑的灿烂:“王爷,我月事来了。”
“那是什么?”席慕远不解。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就是你今晚不能碰我的意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找洛风问去。”
席慕远不服气,还真就去找了洛风。不一会儿,带着个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回来了:“捂着。”
“我不疼……”
“让你捂着就捂着。”席慕远说着将汤婆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顾烟寒的小腹上。
顾烟寒无奈:“王爷,如今是八月,你这是要热死我吗……”
“还热?那本王让他们再搬些冰来。”他说着又要出去,被顾烟寒拉住了。
“不用了。”她说着瞥了眼窗外,“王爷,我这几天都是没法伺候您的。您还是去姨娘们那里吧。”一想到早上还有碗避子汤,顾烟寒就不怎么想跟席慕远同房。
然席慕远眉头一皱,冷声道:“管她们作甚。”他挥出一道内力熄灭了蜡烛,伸手护着顾烟寒捂着那汤婆子在她身边躺下,“早些睡吧。”
第二日一早,煮酒又熬了东西送过来——一大碗红糖水。
听进府来探望席慕远的秦少安说,呼延无双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后,皇帝放了呼延庆云。
席慕远得知冷笑:“呼延无双此人反复无常,他的承诺不可信。呼延庆云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
秦少安摊手:“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但皇帝舅舅好像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坐臣子的能怎么办?”
席慕远也懒得再管。他在家歇了三天,本来想着是软玉在怀,芙绒暖帐度**。谁知,老婆只能抱着不能睡,愣是憋出来了一身火气。禁足一解,挂上顾烟寒给他新做的荷包就带人去打猎了。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明明早上出去之时还是艳阳高照,午时刚过便已经落了雷,暴雨随即倾盆而下。
望着那肆虐的大雨,顾烟寒的心逐渐不安起来:“王爷回来了吗?”
夏至摇摇头:“没呢。王妃别着急,这么大的雨,王爷不会冒雨赶路的,想必也要晚一些才回府。”
“吩咐厨房多备些姜汤。”顾烟寒吩咐着,忽然见扫雪踉跄着从院门外摔了进来,她忙跑出去,“怎么了?快扶起来!”
“王妃……王爷、王爷失踪了……”
顾烟寒一窒:“他不是去打猎么?怎么会失踪!”
“雨太大,出现了泥石流,王爷正好经过那里……”
顾烟寒脑子嗡的一声,怒斥:“那还不挖!”
“已经在挖了……但是……还是没有用……找不到王爷……而且雨太大,一直有山体坍塌……煮酒让我先回来向您问问主意……”扫雪哽咽着。
正好被泥石流冲击到的幸存率极低,顾烟寒只感觉眼前黑了一下,夏至忙扶住她。
顾烟寒强稳住心神:“派人去京兆尹府调人手!把王府的侍卫全派出去!再通知忠毅侯府和顾国公府,让两府侍卫都去找!先不要声响……若问起来,只说是有勋贵家的贵公子遇了难……”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席慕远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大应军队铁定元气大伤,漠北诸部落随时都会反扑。
“还有……你拿王爷令牌秘密通知忠毅侯这件事,让他进宫去报告皇上……”顾烟寒努力不让自己的身子发抖,席慕远要护着这一片江山,她就尽全力帮他做到最好。
“夏至,通知门房备车,我要去南山猎场。”
“王妃!您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快去备车!颜夏,你将王爷常穿的服侍与姜片备上,好好看着家里。”
南山猎场是皇家猎场,但为了培养骑射并非只有皇室字第能来,勋贵们也经常结伴而来。
顾烟寒换了身便于行走的衣服便去了,陪同席慕远打猎的大多是他的旧部,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贵公子。见她来,纷纷劝她回去。
顾烟寒婉拒,去了那坍塌的山体处。
因为怕伤到席慕远,侍卫们挖的非常的慢。顾烟寒仔仔细细盯着每一处,希望能找到席慕远的踪迹,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她不由得走近,夏至想要拉住她,忽然听见一声异常沉闷又巨大的声响。
煮酒惊呼:“山洪又要来了!快走!保护王妃!”他拼命的上前想要拉住顾烟寒,却没想到顾烟寒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如果是席慕远,当时正好遇上山洪下来会怎么办?
顾烟寒拼命的想着,却想不出席慕远会做什么选择。那她就只能将自己处在与席慕远相同的位置上,让这噬人的山洪将她带去席慕远身边。
剧烈的疼痛撞击向她,将顾烟寒的身子如同海里的纸船一般被吞没,冲向远方……
千钧一发之际,她恍惚在泥石流爆发的山顶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