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霍然抬头,漆黑瞳眸不见慌乱,反倒换上了胸有成竹的冷静和淡定。
她微笑,将那令牌紧紧扣在袖笼中,“您说吧,要我做什么?”
容宸挑眉,似笑非笑,“哦?”
秦青箬微一躬身,余光望见亭外学子已经开始集合,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她索性一抬头,挑明了说:
“您要我……不入谁之羽翼?”
新旧政权交替之际,皇子夺嫡,暗流涌动。
不知眼前这位,依附于谁人门下?
那人一笑,薄唇勾起碎雪般的弧度,水墨如画的容颜,陡增了几分艳冶的诱惑。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少年上前。
秦青箬上前两步,半弯下腰,那人身上的清素冷香,瞬间沁入肺腑。
容宸薄唇轻启,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少年半垂的睫翼掩了眸光。
半晌,她缓缓起身。
四目相对。
皆一笑铿然。
少年亲切含笑,眸光却是沉静。容宸静静看着,她正要走,却忽然折回来,躬身便是一礼。
“世子,有件事劳烦您。”
……
辰时三刻。
战鼓擂动如惊雷。
四面喧嚣声戛然而止,众人屏息凝神,神色肃然。
“陛下驾到——”
传报声悠远响起。
顷刻间万民跪地,俯首参拜,黑压压的人群中传出呼声震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青箬静静跪着,垂眸,一字不语。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抬头。
因为看到那人的脸,心底最深处便撕开了血淋淋的伤口。
眼前是灭她峪江满门的仇人、是将她赫赫军功抹成叛国罪证的帝王、是让一门忠烈被万民唾骂的掌权者!
然而她。
依旧得跪。
少年唇角微弯,笑容异常平静。
她从小,就很明白,该低头的时候,就暂且先放下那些骄傲。
御辇缓缓而来,帝王仪仗,华盖金顶。
啪嗒。
鲜红的液体顺着她雪白的指尖,一滴又一滴,落在青石地面上,跪地的少年,浑然不觉。
指尖锐痛传来。
她却觉得越痛越清醒。
于是鬼使神差地,她悄然回眸,望向那素白纱幕遮罩下的凉亭。
那人慵雅侧卧,把玩着茶盏,并未有所动作。
秦青箬莫名其妙地忽然有些欢喜。
原来曾那与她齐名的男子,也无须这般卑躬屈膝。
銮驾行过,众人三三两两的起身,秦青箬抬头,触到谢太傅隐忧的目光,微笑着摇头,示意他一切放心。
秦青箬含笑抬眸,目光淡淡扫过伴驾前来的文武百官。
少年笑得越发温柔。
嗯,熟人不少。
四位皇子,倒是都齐了。
大皇子楚王温润谦和,六皇子谨王风流潇洒,三皇子为太子、端的是冷静肃然,唯独居于末流的五皇子晋王,薄唇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却叫人看不透半分神色。
那位晋王殿下,虽墨发微垂,却依旧难掩绝美容颜。
似钟灵毓秀夜色深处,冷月妖娆。
秦青箬偏头。
唇边勾起一丝邪佞轻笑。
晋王萧南意,生母卑贱。即无外家扶持,又素来不得圣宠。
然,就是这空气般透明的存在,却在鬼蜮深宫中,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
秦青箬笑。
这天家的王爷们,又能有几个简单的人?
四人身边,还有一女子,着一袭水红宫装,赤金绣凤凰腰封,簪着十二点翠金步摇,容姿秀丽端庄,贵气逼人。
正是长安公主、
萧沁。
如今她一袭红衣,艳压群芳,与昨日清雅大相径庭。
不多时,诸王与众臣便跟在永顺帝身后,次第步入小楼中,纷纷就坐。
秦青箬远远瞧着,期间有人匆匆走至谨王身侧,不知说了句什么,让这率性貌美的六殿下瞬间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
亦有一人,与楚王殿下擦身而过。
楚王仍旧是温和含笑,只是看向胞妹萧沁的目光,微有些冷意。
长安公主眸光一闪,却似视若无睹。
秦青箬不声不响站在人堆里,偏头含笑,好整以暇看着戏。
果然。
楚王与谨王,都有问题。
袖笼中的令牌被掌心捂得发烫,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笑意慵懒而危险。
像蛰伏于暗夜的虎,轻轻地舔着爪子。
想不到啊……
自己不过是在书院中闹得动静大了些,竟把这些个天家王爷的目光,齐刷刷地引来了皇家书院。
此时,谢太傅与荣烨,正一前一后走上前去。
永顺帝心情大好,果然将荣烨留在身边。
次辅荣玄之御前悲愤陈词,荣烨被诬陷一事也查得水落石出。
最宠信的少年权臣仍旧是纤尘不染,永顺帝自然高兴,昨日发落了严仲文,心中虽郁结不畅,而今见皇家书院青年俊才无数,那心境也便好了不少。
三声擂鼓。
五年一度的书院大比,算是正式开始。
谢太傅玄色官服,色泽虽沉重,却依旧掩不住老者林下风骨。
酸枝贡案之上,摆了御赐错金螭兽香炉,谢太傅面色郑重点上了香,青烟袅袅,便听太监一声悠长唱喏:
“起——”
秦青箬等三十六名学子,顺次走上汉白玉高台。
在案前坐下后,便有翰林院中年轻的庶吉士将政史策论三题,奉上前来。
此三题,皆由翰林学士命题主考。
一炷香内,须作答完毕。
秦青箬低头将题目大致一扫,心中反倒是静如止水。
但凡能入选的三十六人,哪个不是青年俊才中出类拔萃之人?这三道题,虽有难度,却并非无解,尤其是在他们这群书院优等生中,基本拉不开什么差距。
重头戏,还在后头。
题目出的简洁,秦青箬也便简明扼要的答。
单看题目便能知晓,命题之人想必很不喜拖泥带水。所以一针见血的答案,比长篇赘述有用得多。
那些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除去会显画蛇添足,根本无甚它用。
香燃至一半,高台上的气氛愈发紧张。
秦青箬每题只写寥寥数笔,很快便搁了手中毛笔,略一扫旁人,大都还在埋头奋笔疾书,除去一人——
她微笑。
哦、叶明远?
这位面前的宣纸上,写得与她无甚差别。
都是简单几笔三五行字,泾渭分明,条理清晰。
而四面小楼中。
永顺帝向外看了看,回头便笑,“荣爱卿,此次我南萧的少年俊才们,可还能入眼?”他神色顿了顿,忽然捋须大笑,“三年前年叶明远那小子,可就折在你荣大人手中了!”
清瘦老者躬身,一板一眼地答:“回禀陛下,老臣也不知。能否有人得陛下青睐,须得将作答收来,再做分晓。”
老者思忖,又道:“但愿叶公子这回长了教训,莫要再给老臣一通无病呻吟看得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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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ㄒoㄒ)/~最近一直卡文啊卡文,写的特别慢,马上就七月了,七月份肯定万更,阿月仰天哭
昨天第二题答案:女主告诉荣大人,自己是师兄而非师弟!
哈哈哈,你们都想的太复杂了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