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众人正懵着,突然听见一声怒斥,竟是上首的谢太傅面色沉暗。
秦青箬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低眉敛目退至一旁,要多安分有多安分,与刚才睥睨论朝政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严禀嗡嗡作响的耳根,此刻方才停了躁动。他蓦地回过神来,眼底忽然迸出阴恻狠厉的神情——
顾青熙留着是个祸害!
大丈夫行事不狠不成人,此时不把他彻底扳倒,更待何时?!
单是妄论朝政这一条,就足可以把这小子打入死牢!
严禀抬头,急声大叫:“他——”
“他是顾青熙?”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太傅突然起身,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眯眼端详着少年,似在冷冷审视。
叶明远怔忡瞬间,随即回神,恭谨躬身:“是。”
“你倒有本事。”谢太傅略一点头,似笑非笑,“竟能搅得皇家书院不得安分。”
这番话说得波澜不惊,分明无半点怒意,却能让听者心下凛然。
不愧是纵横朝堂三十年的一品大员,能如谢太傅这般模棱一语任你想破脑袋的,再也没谁了!
严禀呆滞了。
公子哥儿们傻眼了。
王夫子和掌院老头子下意识感觉有点诡异——
至于诡异在何处?
不好说!
秦青箬把头低得更低了,完全是一副虚心认错的乖顺模样。
无人看见她唇角微翘,勾起一丝莞尔轻笑。
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谢太傅虎步生风走到顾青熙面前面前,轻哼了一个鼻音,劈头盖脸就开始训:“好哇,赌钱闹事的账还没跟你算,师长面前居然敢狡辩?礼义廉耻都到哪里去了,平日里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
嘎?!
众人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就连二世祖们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这会的院正大人,不是应该怒斥严禀栽赃嫁祸信口雌黄、夸赞顾青熙识大体顾大局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并以此来伸张正义么?
可是这、这怎么二话不说就先训上了?!
而且被训的那个,还是顾青熙!
众人的目光顿时很匪夷所思。
寒门学子们从怔忡之中回神,虽不敢插话,心中却难免有气。本以为谢太傅刚正不阿,不想竟也与以往的院正一般,为了庇护那群有靠山有背景公子哥儿,不惜颠倒黑白!
严公子急了:“他——!”
“拒不认错也就罢了,堂堂书院学子,居然学作市井无知妇人嘴碎八卦,简直有辱斯文,辱没皇家书院清誉!”
严公子咆哮睚眦欲裂:“他——!”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夫滚去敬亭轩跪着思过!想不明白不许起来、我不回去你不许起来!”
严公子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他——!”
谢太傅忽然冷飕飕斜睨过来,拧眉不悦道:“他什么他?师长训话容得你插嘴?!”
严公子气得两眼翻白,咕咚一声晕了。
谢太傅慢条斯理地训完了最后一句话。
面色古怪的叶明远突然低头,狠吸了一口气憋住笑喷出来的冲动。
谢太傅面色虽不愉,可是偏生半分怒意也无。骂起人来竟如念诗一般语调平平,气不喘脸不红,除了叱责之语狗血淋头,其余简直文质彬彬得令人发指!
这很让人疑心——院正大人究竟是在训人呢还是在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