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声音瞬间将他从魔怔中惊醒,狂乱凌厉的眼神缓缓平静下来,被迷雾重新蒙住的眸子朝她看来,发现她状态并没想象中糟糕,身形一动,转眼间已到了她的身前,蹲下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刀并没有命中要害,快速的出手在她胸前点了两处穴,以达止血的效果,看着她那苍白脆弱的小脸,他第一次因为除了脏乱以外的原因而皱起了眉头。
他将她扶起,然后移身到她身后,一手扶住她脆弱的身体,一手运功抵在她的背上。
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体里蔓延流动,所过之处酥酥麻麻的,身上的痛似乎也没那么明显了。后来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只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抱在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里,鼻息间萦绕着如青莲般淡淡的味道。耳边仿佛响起过他清浅如风的声音,“傻丫头……”,似呢喃,似叹息,又或者还有微不可查的一丝愧疚。
她渐渐的睡了过去,那样的安心。
当清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间,再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坐在床沿边上,一腿拱起放于床沿上,一腿落在床下,背后靠着床檐,合眼而憩。
她小心翼翼的动身,却依是立即吵醒了他,他睁眼,见她醒来,放下腿,侧身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收回手也未有一语,只是眉宇间淡淡的紧张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不语,落在她眼里的眸子飘渺迷蒙,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她亦无话,望着他的眼睛里是明显的探究疑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担忧。
如此这般,两人间一时间静默无声。
良久,她的耐心终究比不过他,率先开口:“大哥哥……”。声音软软,不复之前的清脆。
他眸子一抬对上她的,依是默然。
她犹豫须臾,虽然忐忑,但还是勇敢的直视他的眼睛说:“以后,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他闻言一愣,继而语气浅浅的开口:“我若不杀,便会被杀。”
“不会的,你逃走不跟他们打不就行了吗?”她急切道。
“逃走?”他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她的眸子里浮起浓浓的嘲意,“你竟如此有菩萨心肠。”
那样嘲弄的语气牵动着她的胸口隐隐作痛,她紧起眉头,惶急的望着他,说不出话。
“不怕死,却怕别人死,如此无私的精神,想来我是学不会的。”
看着他用那平静无波的语气却说出这样嘲讽至极的话来,犹是脾气再好的她,也气得浑身发抖,咬着唇,恨恨的盯着他,半响,突然委屈怨愤的伸手打他,“太过分了你,不说话就跟哑巴似得,一开口就说出这样气人的话,你不知道我是个病人吗?”大动作又牵动了伤口,她疼得“嘶嘶”出声。
看她冷汗直流的可怜模样,他眉心又是一蹙。
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自动视其为关心,于是气立即消了个大半,也不想再跟他争执些无谓之事,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说,“大哥哥,你不要有所负担,那一刀我其实捅得很有分寸,故意错开心脏,虽然会受伤,但一般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我命可是很硬的。”见他不置可否的眼神飘来,她忙又说道:“况且我知道,你若投降,必定是死,而你若一死,我也必死无疑,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赌一赌,赌好了,我也能活,赌不好,最差的结果也只是死我一个,所以若你能活着,那当然还是活着好了。”
他宁静的面容忽然一怔,那一刻朦胧的眸子突地褪去迷雾变得清明,她清晰的从中看到了类似于震动的情绪。
“大哥哥——”她不解。
他恍若未闻,顾自声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念叨着她那最后一句:“若能活着,还是活着好,这世上竟还有一个人希望我活着……”
她拉长了耳朵也未能听得清楚,暗自心痒,却也无可奈何。闷了片刻,忽然想起那天的黑衣人,很是担忧,“大哥哥,为什么那群人要追杀你?”
他闻言一扫失态,恢复正常,不答,只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她一把拉住起身欲离开的他,苦哈哈的央求:“我胸口痛,睡不着,大哥哥你就再陪我说说话吧。”
他回首,拒绝的话即至嘴边,可是扫过她苍白无血的脸庞,忽难得生出一丝不忍之心,复又坐了回去,只是神情中多了丝无奈。
见此,她心中一喜,忙抓住机会开问:“大哥哥,你今年几岁?”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懒懒的睨她一眼,只见她笑容满面的脸上尽是期待,顿了顿,答:“十七。”
“十七,也只不过比我大五岁而已嘛。”她沉吟,眼睛里的光闪闪的,也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好事,嘴角笑得甜丝丝的。他闻言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神仿佛在说:就这小身板,真的不是只有几岁?
“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准备另换问题时,他却开了口,用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他的名字。
尤以。一种旷世奇花的名字,她却从未怀疑过这个名字的真实性,反而牢牢的将其记在了脑海最深处。
“你……”
“……”
那一日,她仔仔细细问了他不少问题,只是过程有些曲折,结果不甚理想。
到最后,她只得叹一口气,果然,他是不会让人顺心如意的。不过她也不灰心,想着日子还长,总有机会不是?
却未曾想,她以为还长的日子,会那样短暂得让她措手不及。
依记得那日的天气阴郁沉闷,没多久便雷声阵阵,却迟迟落不下雨来。
她一觉醒来,便发现他正临窗而立,一袭白衣,一道背影,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迷幻了他的侧脸,她只觉得自己神思恍惚,看不分明,仿依似在梦中。
“大哥哥?”见他良久不动也不语,她只得开口询问。
他闻声顿了顿,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躺卧在床上的她,静静的站了会儿才向她走过去。
而她,早已在看清那转过来的容颜时,便已是傻了,呆了,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