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塬是我黑暗生命中突然出现的一支手电筒,照亮了我的世界,但是,时间久了,电池没电,光便也灭了。多年后,我依然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方塬的情景,那么阳光,那么美好!美好到刺伤我的眼。
“你好,我是方塬,我是今天新搬来的!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哦!”我看着眼前这个笑的一脸灿烂,浑身还散发着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的高个子男生,一时有点恍惚。错开他的视线,看向他身后搬家公司的大货车旁站着的夫妇,男的看着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样子,女的温文尔雅,和蔼可亲,这一定就是他的父母了。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和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有种想要迅速逃离现场的想法,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招呼也没打,扭头就走。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是个怪人,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跟我打招呼了吧!当时的我并不懂自己内心的想法,后来慢慢明白了,那是羡慕夹杂着自卑的情绪。
自从他们搬到我们这栋楼上之后,邻里之间都热闹了很多。我是真心佩服他母亲的社交能力,不到一个星期,便和楼里每家都熟络起来。没回看到我总会亲切的说:“依依,有空来家里玩啊!”我只能保持尴尬的笑容微微点点有之后迅速留到楼梯间,我心想,方塬一定是随了他母亲,才这么招人喜欢。
开学后,我们便经常会碰见,有时在楼梯口,有时在公交站。方塬看见我,总会远远的招着手喊道:“依依,好巧,快跑啊,公交马上就要来了!”我总是礼貌性的笑一笑,点点头,便刻意放慢了脚步,心想,一定要让我错过这趟公交,一定不要让我跟他坐一趟车。他仿佛总是看不出我的小心思,眼看着公交从眼前经过,却还是站在原地等我。
我总是试着跟他疏远距离,但是他完全毫不在意。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懂眼色,还是纯粹太善良。我承认我的确不想跟他太亲近,因为我不喜欢他,甚至有点讨厌。因为他的生活太幸福,幸福的让我嫉妒。嫉妒他善良又温柔的父母,嫉妒他在学校受到同学和老师的喜欢。他在我的眼里,就像是从来没有尝过人间疾苦的小毛孩。我承认我的心态不好,内心黑暗,所以我没有朋友,也不愿意跟人过于亲近,那会让我很不舒服。
造就我今天的心理,是因为我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家庭,有一个酗酒的父亲,有一个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男人而突然消失的母亲。我记忆中已经没有见过父亲清醒的样子,永远是醉醺醺的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抽着烟,拿着酒瓶继续灌着酒,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嘴里骂骂咧咧的,无外乎就是在骂呢个突然消失的女人。
每次放学回到家,我总是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安安静静的进到自己的房间。事实证明没有几次可以这样顺利的。我低着头盯着脚边摔碎的啤酒瓶,耳边传来不堪入耳的骂声:“滚啊!快点滚!回来做什么?跟你妈呢个贱人一起滚啊!滚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了!干嘛要留下来拖累我啊!”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突然巴掌就照着我的脸,头,背上袭来,一下一下,越来越狠。耳朵里都能听到嗡嗡的响声。我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心想,忍忍就好了。
终于他打够了,便骂咧咧的进了卧室。我起身朝门外走去,准备去楼下的小花园吹吹风。打开门,我便看到方塬瞪到大眼睛,微张着嘴,一脸诧异的看着我。瞬间呢种被人拆穿,看到不为人知的秘密,强烈的羞耻心让我强忍的泪水瞬间爆发了。
我们就这样面对着好一会,我的心情勉强平复下来,突然又觉的释然了。一直以来隐藏的带给自己巨大的压力的一件事,就这么被第二个人知道了,还是我呢么讨厌的一个人。我心想,以后再也不用面对他强颜欢笑了,可以大大方方的表达对他的厌恶了。我勾勾嘴角说:“看到了吧!以后离我远点!”转身便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