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道长压抑悲怆的哭泣混杂着费牞獒犬的长嚎回荡在窄窄的山谷,惊天地泣鬼神,满目青山皆动容。。。
他们就这样,就这样一直把邪恶的黑云逼退,一直把张狂的海风压到十万大山脚下。
孤独道长浊泪两行,双手颤抖的抚摸在神位上,在十一个人的姓名上来回的不停摩挲:十一个再也不能见面的人,十一个再也不能回来的亲人!
最后,他颤抖的手停在甘湘子的名字下,抖抖颤颤说出一句话:“我的儿呀,甘湘子儿呀,啥时候回家啊?”他将神位紧紧的贴在面颊上,一阵喃喃细语,一阵呜呜咽咽,“我的儿子们啊。。。你们怎么不回来,你们快回家吧!”
黑云散了,海风退了,漫天依然故我又是万道霞光,孤独道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急忙忙将灵牌摆回神位,从祠堂门后摸出拐杖,向祠堂后断崖的深涧走去。
费牞獒犬寸步不离地紧跟在孤独道长的身后,不一下又窜到了孤独道长的身前,他们一块踏着一步步一阶阶的石坎路,弯弯曲曲,顺着延伸到祠堂后的深涧小道,一直往前走,神情肃穆非常虔诚。
断崖下的河谷奔腾起轰隆隆的朵朵浪花,前面的水流还来不及跳下深坎,后面的激流已经前呼后拥跌宕而至,拥堵在一起迅速形成一个越旋越快的漩涡,把山岩陡坡上冲洗下来的树叶、杂草、断枝、枯藤都哗啦啦的吸收进漩涡的中心,再从漩涡底端混合着泥沙、碎石跌跌撞撞的跳跃到下一个深坎,如此反复,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回合,才奔出十万大山峡谷而浩浩荡荡涌进汪洋大海。
费牞獒犬熟悉的在前方带路,灵活的躲避着山道两边被雨水冲洗下来的碎石和树枝,不时的还回头望一望它的主人——孤独道长。
孤独道长姓甘名老康,是个半道出家的道士,他的上半辈子是个踏踏实实的贸易商人。他原来在老家甘肃经营一家不小的批发贸易商行,与人合开一家武馆,还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在当地是一户殷实的富户。不但经商得道,年年盈利;而且还是有名的民间武师,一套黄河大战拳打起来是虎虎生风。
甘老康发妻是当地有名的美女,秀外慧中,是他生意场上的半边天,因为患有遗传方面的毛病,到处寻医问药,一直挨到夫妻二人年过半百才诞下一个儿子。晚年得子,夫妻二人自是呵护有加,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儿子天资聪颖,从小跟父亲甘老康习武,也算得上是本地一群后生家里头的佼佼者。
原来,有打算是要儿子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北京体育大学为门庭增光添彩。
没成想,高中毕业的头一年儿子竟然瞒着老人报名参军上部队去当兵。。。
儿子就要出发了,甘老康夫妻二人才得到音信,急急忙忙赶到武装部,儿子甘湘子已经上了车,夫妻二人在身上凑了伍佰块钱从车窗塞进去,车子就动了起来。
儿子脾气倔,一直到新兵下连队才和家里有了书信:“爸妈,二老好!身体可安康!儿子现在已经是海军陆战部队的战士,已经分配到南沙驻扎,还请爸妈保重贵体。。。儿子一切均好。。。一定为家乡父老乡亲争光。。。”等等。。。云云。。。
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料到,儿子甘湘子当兵刚刚对一年的十一月就出事了,牺牲了!
噩耗传来,甘湘子的母亲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走了!唉,年过半百方得骄子,她一个年逾古稀的女流之辈,那里扛得住哟。。。
甘老康在乡亲们的相帮下,把老妻的后事打理停当,就急急忙忙赶到了儿子的部队——
晴天霹雳哟!启止是甘湘子一人,整整是六户人家的儿子牺牲。。。五户人家的儿子失踪没了音讯下落。。。一个老天爷也不敢打盹的黑夜。。。驻扎在孤岛上的执勤小分队遭到偷袭。。。共有十一户家庭痛失爱子、亲人。。。
甘老康强忍着丧妻失子的巨大悲痛,硬是没有落一滴眼泪,没有提一分钱的个人要求,陪着儿子甘湘子的遗物就回了老家甘肃。
回到家里,睹物生情,神思恍恍惚惚。。。耳畔不时响起老伴的唠叨和儿子的笑声。。。
甘老康像是掉进了大山的深坑底。现如今,家里没有了老伴絮絮叨叨的温馨耳语,眼眸里没有了儿子活泼淘气的身影,甘老康心底的苦,普天之大又与谁人诉说?
“我不可以没有儿子,十一户人家也不可以没有儿子。都是有血有肉鲜鲜活活的性命哪!他们都还年轻哪。。。”甘老康捶胸顿足哽咽有声。
有时他会突然大声的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去找儿子,我要去找回那些孩子,他们的父亲、他们的母亲也要找回自己的亲生骨肉。。。”
就这样,甘老康疯疯癫癫半个月;痴痴呆呆半个月;懵懵懂懂半个月;迷迷糊糊半个月;迷迷瞪瞪又是半个月。。。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迷离夜晚,甘老康已经好久不见面的老妻走进了他的卧房里,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好一番叮嘱,好一番数落,说得老夫妻俩都心疼的掉下了热泪。。。
天色将明,老泪纵横的妻抹泪告辞,甘老康死死抓住老妻的衣角就是不撒手,老妻腾云驾雾离去,甘老康顿足狂呼欲留住老妻,老妻却越飘越高。。。
甘老康一把没有抓稳,落地惊醒,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醒来的甘老康依依不舍的让自己在梦境里走了好几个来回。。。
突然,他就灵光了;突然,他就清楚了;突然,他就大彻大悟了!
甘老康变卖了家中的一应财物,不辞而别了——
甘老康一如黄鹤西去——
天地苍茫,杳无音信——
。。。
多年以后,甘老康甘肃老家,有一参加旅行社组团到广西十万大山旅游的老家人带回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甘老康还活着!甘老康在广西十万大山出家修行当上道士了!”
。。。
甘老康将变卖了的家当悉数倾囊而出,在十万大山一个能够清晰的看见南海的石崖上修建了一座祠堂。
甘老康为表达他自己为儿子,为儿子的战友们复仇的切齿之情;为寄托十一个家庭长辈们的深切怀念之意;将修在石崖上的祠堂命名为“雪恨祠”。
甘老康为自己的儿子,为儿子的战友们摄召亡魂而出家,道号“孤独道人”!十方善信皆尊敬的称他为“孤独道长”!
后来,有一位云游四海的道教真人来到了雪恨祠。他踏足祠里祠外,观瞻了前山后水,给孤独道长留下一首诗,并对孤独道长耳语一番:“雪恨祠三字杀气太重,易让人误读为私怨垢积;英雄们以身许国,忠魂永存,何不直抒胸臆,让精忠报国的忠魂有所依、有所托、有所归!”
孤独道长遂依云游真人指点将“雪恨祠”易名为“报国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