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赫多出手阔绰,讲得还是老派儿的礼儿,鲍参翅肚,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装了好几箱子。这么大的台面,杨以德自然不能怠慢。交谈中那赫多也不绕弯子,开宗明义,就是想让杨以德从重从快把赵培荣办了。
关于那赫多跟大直沽酒业的那些过节,杨以德多少有耳闻,如今那赫多也不隐瞒,心思彰显得一清二楚,话更是说到了位:
“我以后要是能经营酒厂,肯定拿出10%的干股孝敬局长大人!”
杨以德自然在意这10%的干股,不过就算到不了手,给那赫多一个人情,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的一件事,而且他心里早就盘算过了,一个大洋行董事的人情,绝对不便宜,银子哗哗往里流的日子,肯定不远了。
那赫多也没多打扰,临出门的时候,随手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沉甸甸的,就近撂在了杨以德的桌上。
“咱们亲兄弟明算账,礼是礼,可求杨局长办事,该付的辛苦费,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都是金条,硬通货,杨局长笑纳。”
杨以德沉吟了一下,看看桌上的盒子,慢慢起身,站起来送客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我杨某为人第一条准则——无功不受禄!那赫多笑了,他知道这礼送到点子上了。
事情一开始,杨以德的作为还真让那赫多和孙庆伟眼前一亮,觉得老天这次给的机会,还真就把握住了。可结果却真的大跌眼镜,天还就是没随人愿,杨以德没整死赵培荣,而且还弄了一身骚。
知道赵培荣被释放的消息,那赫多和孙庆伟坐在洋行的大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骂街。用那赫多的话说,杨以德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实也就是个傻逼!这么多天,想整死个人能有多难?!
孙庆伟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俩倒也没完全失望,毕竟这件事对赵家酒厂的打击也是致命的。英国人就算暂不追究,但这假酒到底是不是赵家酒厂做的,也还是笔糊涂官司。就算没了官司,赵家酒的市场估计也完了。
想着这些,俩人的心还算舒坦点,毕竟给杨以德的礼全是真金白银呀!如果没从赵培荣的身上捞着便宜,那钱不就打了水漂了吗!再多些耐心等等吧,赵家酒厂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
就像所有人估计的一样,赵家酒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一个多月,连一瓶酒也没卖出去,加上商行退的货,厂子的库房算得上顶盖肥了。
其实也不光是赵家,大直沽其它的烧锅也深受其害。谣言满天飞,大直沽酒业百年基业竟然几瓶子假酒祸祸的难以为继,底子薄的小厂子开始撑不住了,没多久就有烧锅开始关门歇业了。
赵培荣人躺在医院里,心如油泼一般煎熬。他知道所有来看他的人都在他的面前嘻嘻哈哈的,都说家里厂子一切都好,但他怎么可能相信!他只是没有揭穿,他不愿意让大家的一片好意付诸东流。经历所有的一切,怎么可能还好!
躺在病床上,赵培荣面对一切,只剩下了无能为力的回避。身体比预想的恢复得还要慢,三天两头的发低烧,一度肝肾功能还出了毛病,接二连三的报病危,次次把家里人吓得半死。等到一切都平稳了,wilson特别正式找了赵敏启和欧阳钊,跟他们俩说,病人就算痊愈出院了,也要半卧床休养,起码两年之内不能工作,否则轻则减寿,重则没命。
出了wilson的办公室,赵敏启心里乱得不行。厂子已经正式停产了,爹的情况又这么的糟糕,查假酒的事到现在也没个眉目,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欧阳钊也是眉头紧锁。一个月了,什么事都还没有个头绪。赵培荣身子恢复的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心里着急,没办法做到静心修养!
为了打假的事,欧阳钊特意又去找了在营救赵培荣这个事情上,给予了他们巨大支持的直隶商会的卞会长。
卞荫昌不但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也对大直沽酒业面临的艰难处境很是心焦,当着欧阳钊的面就给厦门、汕头的商会写了信,指出手中已有充分证据证明此种不道德行为是某些广东、潮汕商人所为。不仅危害消费者的健康、生命,还使天津制酒业蒙受巨大的损失。希望他们能秉承正义公道,与天津的同仁携手将这些不法商人严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