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还有嬷嬷那时候总跟着我,john说,人生一世,快乐不会永恒,痛苦也不会永恒,不如意的时候不要总往悲伤里钻,想想有笑声的日子吧!”
就算你的心也被磨得刀枪不入,也还是会有空门,不知道会是那样一句话就这么平白地插进你的心房。赵敏启跟赵敏瑞一样,也是那么的突然起来,毫无准备,那汪在心里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赵敏启大口地喝着酒,视线虽已模糊,但娘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楚。
是呀,想想有欢笑的日子,可那些日子,又怎么能少了娘?
七岁生日的时候,二叔偷偷给他酒喝。那是他第一次喝酒。
咽下第一口酒,辛辣的滋味让他直蹦高!
二叔居然骗他说酒是香的,简直是放屁!
他气得要打二叔,可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竟然发生了。
辛辣的滋味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变了滋味,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醇香溢满心间,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让他的感到兴奋。
伸出去的手没有打向赵培祥,而是拿起酒碗,又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真的是爽翻天了!
那天他醉了,不停地傻笑。
那天娘生气了,骂了他,也骂了二叔。
那天是爹抱他回的的屋,娘一直守着他,给他喂水,擦脸。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娘还守在他的屋里。昏暗的油灯下,娘在做着针线。
他想说自己没事了,让娘回屋歇息。还没开口,爹进来了。
爹说他在这里守着,让娘回屋歇着。
娘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着,让爹回屋歇着。
“你累一天了,早歇着。你回屋睡吧,今儿我就在这儿歇了。踏实睡,甭惦着,臭小子没大事。咱做酒的,还能让酒整趴下?你儿子是闻着酒香长大的,流的血里面都得掺和上半斤酒,呵呵呵!咱家的宝贝儿,这辈子也离不开酒!”
是呀,闻着酒香长大的孩子,已经成年了,娘,你又去了哪里?
赵敏启放声大哭。
“娘!我也怪您了啊!您狠心啊!您这么疼我,这么爱我,您怎么就舍得不见我最后一眼就走?娘!您知道吗?您在天堂看见了没有啊?我都变样儿了!我长个了,长得好高,比爹都高出半个头了!我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淘了,我考上了直隶高等工艺学堂,咱们大直沽就我一个人考上了,学了两年,年年考试我都得第一。您都看见了是不是?您特别高兴是不是?”
赵敏启扯着脖子喊。喊得嗓子都劈了。可他觉得娘肯定在挺远的地方听着呢,他不说大声点,娘听不清。
“这些年咱家出了好多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可不管怎么样,咱家还在大直沽,咱家厂子的酒也一直都在出,咱赵家的酒还是天津卫首屈一指的好酒!娘,您可别忘了,千万别忘了,就算天堂再好,您也得记着,记着咱大直沽的家,记着咱家的厂子,记着爹,瑞瑞,二叔,还有我!您儿子!赵敏启!娘!您要托梦给我,您可不要忘了我啊!”
赵敏启完全放开了,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
酒真他妈的是好东西,它让你扒下沉重的外衣,让你勇敢的面对真实却又残酷的现实。
赵敏启醉了。
他一手搂着欧阳钊,一手拉着赵敏瑞,对着平静的河面倾诉。
“娘,从今儿起,您放一百个心,儿子就算现在还没成材,以后也肯定成材!家里厂子里我跟爹一块儿照应,我疼爹,孝敬爹,我肯定能做到最好!还有瑞瑞,您甭惦着,她就交给我了,我不说大话,这辈子要是再让她吃一丁点儿苦,受一丁点儿罪,我他妈的就都不是人!还有他,钊钊!娘您不认识他,他是我弟弟,是您老儿子,我以后怎么对瑞瑞,就怎么对他,他们俩我护定了。”
欧阳钊也醉了。
很多时候我们说放下了,其实并没有真的放下,我们只是假装很幸福,然后在寂静的角落里孤独的抚摸伤痕。
一起走过的日子,一起经历的苦难,你说的,我都懂。
赵敏瑞也醉了。
她太知道娘的最后这些年,是靠着什么支撑着自己,顽强额活着。
如果瑞瑞没有回到家,就算是在天堂,她一样不会好过!
如今瑞瑞真的回家了,娘,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等到了下辈子,我再做您的闺女,咱们过得比谁都好。
张玉江也醉了。
他没有经历他们的遭遇,但这些年,在他生活的这块地方,这样的生离死别,又岂是个个例?
老天爷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靠着勤劳的双手,吃一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饭,真的就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