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了他的钱,老金倒也亮敞,派人带他到牢里看了眼欧阳钊。
欧阳钊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连个气窗都没有。大白天都得点着油灯。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黑灯影里,孩子像个被撕碎的破烂娃娃,胡乱被扔在在一堆乱草上面。
赵培祥看不清欧阳钊什么样儿,喊他他也没反应。牢头说,送来的时候就晕过去了,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赵培祥心扎得一样疼。他受过这样的罪,知道有多痛。于是就想凑近去看个究竟,却被牢头拦了:
“赵二爷,你看了有什么用?叫醒他那滋味岂不更难熬!赶紧想办法捞人才是正道啊!你看看这样的环境,估摸你家的少爷能支撑几天?不是我吓唬你,这孩子伤得可是不轻,以我的经验,绝不是只有外伤这么简单。这帮捕快是不是下了狠手,外人看不出来,可瞒不过我们啊!”
赵培祥忍不住唏嘘。拿出银子给了牢头,请他特别关照一下欧阳钊。出了大牢,赵培祥本想再跟那个老金说说,问问为什么要给欧阳钊上这么重的刑,结果那个王八蛋居然躲了。赵培祥围着巡捕房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有再找到他的影子。
旁边的人悄悄跟他说:“你这还不明白吗?他这是闷你呢!这么快就提条件那能捞着嘛呀?这案子老金明显是冲着钱去的。你们赶紧预备好钱,然后把面子上的事做足了。一个小孩儿,毛儿都没长齐,乱哪门子的党啊!”
回家的路上,赵培祥想起当年自己的那场牢狱之灾,再看看如今的欧阳钊,心里乱得不行。一个壮年人尚且受不了刑罚的折磨,何况欧阳钊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呢?
无论如何,救欧阳钊出狱,就是要一个“快”字。时间长了别的变数不说,孩子的身子也指定受不了。
痛苦是什么?真正使你痛苦不已的,不是那事件本身,而是你拒绝接纳、害怕恐惧的那个事件终于发生了。所以到了家,看见一大屋子人,赵培祥根本不敢说出实情。
虽说脱离痛苦唯一的方式就是从容面对,放下抗拒,接纳痛苦,与痛苦共处。但这哪里又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如今看到赵培荣的表现,赵培祥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看着哥哥一脸的怒火,赵培祥心想,你现在只知道他们给钊儿用了大刑这件事,还不知道那孩子一直昏迷着呢,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就得立刻给我俩嘴巴子呀?其实如果给我俩嘴巴子,钊钊能不受罪,你尽管打,别说俩,十个八个我都没二话呀!
赵培荣的心象是被火烤那么疼,他知道不应该跟培祥发火,可这火不发出来他就要疯了。
“你这个人就是不着调,就是个废物!你说你能干嘛?!你嘛也干不好!行了,别的你不用管了,你只要保证接下来孩子不再被折磨就行了。”
赵培荣的话说得难听,赵培祥却一句没反驳。没人天生就是二皮脸,也不是不觉得委屈,可赵培祥心疼赵培荣,知道哥哥压力大。
就算是给他当个出气筒吧,说两句只要他心里能痛快点也行啊!赵培祥低着头默默地想。
赵培荣也觉得自己怎么说话有些过分了,叹了口气,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你下午还得去,务必想办法看看孩子,把衣服送进去,带点吃的,还有药……”
赵培荣的话还没有说完,区叔就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看着赵培荣,一脸的恐惧。
“带药进去?什么药?怎么了?小少爷怎么了?病了?伤了?厉不厉害呀?二爷啊,出什么事了?下午您能进牢里吗?您带着我吧,我想看看他,我想看看小少爷!”
区叔的突然闯入,又是一串连珠炮似的询问,把赵培荣兄弟二人吓了一跳。
还是赵培荣先冷静了下来。
“不是说钊钊这些日子有火,一直咳嗽吗?昨个儿开的药孩子也没吃。照目前情况看,这怎么也得在里面呆几天了,药得按时吃。不然出来以后病加重了,就麻烦了。这还得赶着回大马呢!长途跋涉的,身体可不能有问题。昨个熬的的药还能吃吗?不行让静静她娘再重给熬一碗吧。”
赵培祥也从惊吓中回过神,立刻顺着赵培荣的思路接话茬。
“汤药没法带,还是带丸药吧。昨个是我跟区叔一块去开得药,照原样让掌柜的给开几副丸药。还有,哥,这大牢我真进不去,东西只能托人带进去。”
赵培荣点点头。
“行啊!进不进去也不重要,反正咱也在里面呆不了多久。你记着,一定托人照顾好钊儿,让孩子少受点罪!区叔,换洗衣裳准备好了吗?别弄多了,一套就行!多了不吉利,就跟要在牢里呆多久似的。”
兄弟二人一问一答,貌似很随意,但区叔还是紧张。
“那个二爷呀……”
赵培荣已经起身了。
“培祥,吃点东西抓紧去办事吧!我们得走了,到大悲院一来一回的估摸得一个多时辰了。晚上我跟勇哥召集商会的人,一块签名为钊钊求情喊冤,到时候你也来,帮着知应一下——区叔,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