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的突然发问,孙氏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孙氏太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了!一旦被人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整个阴谋的主使,自己也是帮凶的话,不说赵家人会怎么样,易勇能饶了她,还能跟她过?!
孙氏强装镇定,抬手又给了晓刚一巴掌。
“你……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从进门到现在,说一句人话了吗?易晓刚,就你今天的表现,让我也下决心了,以后再想让我宠着,没门儿!没大没小没规矩!你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就这么下去,别说别人怎么着,连我也没法稀罕你了!以后你爹他要再打你,我不但不拦着,还得跟着补上两巴掌!真是没法要了,这孩子!”
易晓刚被孙氏的气势给唬住了,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您……我……那那天孙……我舅舅确实跟您说巡捕房,还有抓乱党的事了。我听见了。他又不是当差的,好没样儿的说这个干嘛呀!娘,我以前是不喜欢钊钊,可现在特别喜欢了。他不但对哥哥好,对我也特别好!对赵叔他们好,对您,对爹不也挺好的吗?区叔带过来的礼,样样您都稀罕得不行,那可都是他挑,指使区叔买的呀!还有,钊钊多可怜可怜,那么小就没了爹娘,就算再有钱,可也没了爹娘是不是?谁疼都不如自己爹娘疼对不对?所以他不能再有事了,真的。”
易晓刚被自己感动了,已经停止的眼泪,说着说着又涌出来了。
易晓刚的眼泪让孙氏心里难受极了。虽然她一直跟自己说,自己跟孙庆伟不一样,他是坏人,自己不是。但现如今,这个好人可该怎么当啊?
没法说清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没法说清了。孙氏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牙跺脚忍下去了!
孙氏伸手擦擦儿子的眼泪,温柔地拍着他的脑袋。
“傻小子,中邪了是吧?好没样儿的怎么还哭了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心里不舒服呀?跟娘说说,说出来就好了。”
过了好多年,易晓刚才知道真相。他为自己超强的感觉感到震惊。
那天晚上,孙氏哄他哄到口干舌燥,他才相信了孙庆伟跟巡捕房抓乱党的事无关,跟欧阳钊也无关。
但那一夜,他睡得特别不踏实,做了好多特别吓人的梦。
梦里晓正浑身是血跑到他身边,大喊着:“赶紧去救他吧!他快死了!快死了!”
晓刚伸手去抓晓正,焦急地询问:
“谁?救谁呀?你说清楚点,谁快死了?!”
他这么一问,晓正转身就跑。晓刚连忙去追。
终于跑到晓正的身旁了,晓刚伸手去拉他,好像指尖都跟晓正碰上了,却又嗖地一下,弹开了。然后晓正也不见了。
晓刚急了,开始四处跑着找他,他大声喊着晓正的名字,他迫切地想知道要去救谁,去哪里救。
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晓刚就跑到了巡捕房的空场上。
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是当年绞杀逮捕杀义和团的场景。
一大帮的汉子,肩扛沉重的木伽,跪在泥泞的土地上。凶恶的差人还不是用皮鞭抽打他们,惨叫声不绝于耳。
晓刚快要被吓死了,都要尿裤了,但他一直坚持,在寻找,他觉得晓正说得那个要他救的人,应该就在这里。
突然,一个凄厉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晓刚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小秃驴!臭二丫头!小娘们精!是欧阳钊!
那声音太凄惨了,比自己踩他手的时候要惨上百倍。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易晓刚四处地跑,大声地喊:
“欧阳钊!欧阳钊!钊钊!是不是你?你说句话呀!你在哪呀!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还在叫,他还在叫!易晓刚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找不到。
易晓刚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他的影子,他怎么也找不到!
晓刚绝望了。站在空场中间,伴着欧阳钊一声惨似一声的呼号,易晓刚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