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荣知道,就跟刚才的情景一样,欧阳钊的拧脾气又上来,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于是连忙劝阻区叔不要再跟他继续纠缠。
区叔自然也知道自家小少爷的脾气,那是跟他老子一模一样的啊!想三言两语让他改变主意,别说自己了,就是老爷太太在,也没那个本事。于是他接受了赵培荣的劝说,不再继续跟欧阳钊纠缠。
欧阳钊的表现让赵敏启开心死了!这才是兄弟啊!没等大人们再说什么,拉着欧阳钊一直跑到海河边。到了河边,赵敏启对着欧阳钊竖起了大拇指。
“钊钊,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讲义气,你不会就这么走了,不会扔下我的。”
欧阳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啊!我就是讲义气。我们是亲兄弟,永远都不会分离。这件事我不会听区叔的,就算是爸爸妈妈说的,我也……”
突然,欧阳钊有些语塞。刚才区叔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少爷,你一直是最听老爷和太太的话了,去法国事他们早就定好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也答应了啊。难道他们不在了,你就不记得他们的嘱咐了吗?你真的这么快就忘了你的爸爸妈妈了吗?”
正月十五的风依旧是寒冷的。河水还结着冰呢,海河边上的风还要更冷一些。不知怎么的,欧阳钊此刻竟然开始怀念大马的风,如热浪般打在脸上的感觉。然后还有那种味道,浓烈辛辣。还有些淡淡的果香。然后就是妈妈,穿着漂亮的衣服,端着漂亮的餐具,袅袅娜娜……
没有顺序,没有章法,不是电影,是画片,一帧一帧,虽是静止的,却能在欧阳钊的脑子里动起来。风、味道还有妈妈……
愣愣地看着结冰的河。欧阳钊觉得是那么的陌生。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见过的景象,甚至想都线不到的景象。冰下面的水还在流吗?水里的鱼儿还在吗?它们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很冷很冷?一样想念扑面而来的暖风,温暖的流淌的水?。
欧阳钊还小,他不知道什么叫纠结。他管现在这个心情叫好别扭。他不想离开赵敏启,一会儿也不想;他也不想做个不乖的孩子,不想象区叔说的那样,让爸爸妈妈死了也不安宁。那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赵敏启看着欧阳钊小脸突然变得纠结起来,那一对儿笑起来好看得不行的小梨涡也没了踪影。但他就是想假装看不见,假装根本不懂欧阳钊的苦恼,他只要他留下。
从来大方,爱替别人着想的赵敏启,头模想必须得自私一次了,什么都不管了,只要钊钊留下就好,赵敏启只要欧阳钊留下!
各怀心事,赵敏启和欧阳钊傻傻地伫立在寒风里,知道天都渐渐黑了,鞭炮声也比白天更响了。望着天空此起彼伏的亮色,冰凉的小爪子再一次被温暖的大爪子抓紧。
“咱们回家吃饺子吧,吃完饺子我们一块去看灯!”
正月十五的晚上。花灯,龙灯,舞龙,舞狮。此时此刻圆圆的月亮含羞的远探,看元宵佳节彩灯高悬,烟花在天空写满了灿烂,喜庆的人间热闹非凡。
赵培祥带着三个孩子上街看灯。左手领着易晓刚,右手拉着欧阳钊。赵敏启则跑到欧阳钊的身边,拉起了他。
四人横排走在本来就拥挤的路上,实在是不得劲儿。不但被匆匆赶路的人责备,好几次更是被人流截断,弄得赵培祥不胜其烦。
“这么一大横排怎么走道啊?!赵敏启你能不能放开手,别拉着钊钊行不行?”
赵敏启一脸的不满,毫不客气地白了二叔一眼。
“当然不能!你怎么不放手呢!”
赵培祥抬腿给了赵敏启一脚。
“又跟我顶嘴!我能放手吗?你看这街上多少人啊?钊钊跟晓刚那么小的个儿,回头再丢了,上哪找去!”
从回来到现在,大直沽有名的赵二少听曲、赌博,大小有乐子的场子,都没再去过。赵培祥这段时间觉得自己可懂事了,简直就是变了个人。虽然大哥基本无视他,连句话都欠奉,易大嫂更是不给他好脸色,每次见到他那大白眼儿翻的,眼珠子悬不点儿翻出来,勇哥对他态度尚可,起码有问有答,但每次跟他一句话没说完,勇哥就忍不住长吁短叹的,让赵培祥不知该怎么着才好。
赵培祥心里别提多难受,他可以不在乎哥哥的无视,不在乎易嫂子的白眼,不在乎勇哥的长吁短叹,但他不能不想嫂子,不想想瑞瑞啊!大正月的,赵培祥偷偷哭过好几次,初一一大早就去大悲院上请了头柱香,给菩萨磕头磕得脑袋都快破了,从头到尾就求一件事,求嫂子和侄女早点回家。